乔佚看着眼前这个小伙, 突然理解了一个成语,沧海桑田。短短几年,被扔在中俄界湖的弃婴长大了,长高了, 比安安高出将近一头。他活蹦乱跳, 有他自己的生命和力量,不再是因为尿湿裤子冻得浑身青紫,差点被冻死的小毛子。
乔正悟,被沈欲养成了沈正悟。乔佚不自觉地往前走, 小毛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头发不是这个颜色,现在浅了许多。
校车快要来了, 沈正悟抓紧时间把最后一口哈根达斯吃光。面前的男人朝他们过来,他挡在前面,挺起胸膛问他:“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老看我爸爸?”
沈欲很糟心地擦脸擦嘴, 这个人成宿成宿地看你爸爸的时候, 悟空你还喝奶呢。
敢拦自己?胆子倒是不小。乔佚忽视小毛子的抗议, 继续往前。
“你不要过来了,我爸爸不喜欢你。”沈正悟感觉到爸爸在紧张,仗着自己比同龄人高, 大声说, “我练拳击的, 我很专业。”
练拳击的?乔佚弓下腰, 正对着小孩的脸。“我就看你爸爸, 你能打赢我?我让你一只手。”
“悟空。”沈欲把儿子往后拉,生怕小东西一个冲动,“爸爸和他认识,你听话。”
乔佚嘴角动了动,不太高兴。“为了儿子你倒是和我认识了。”
原来和爸爸认识啊,沈正悟走到陌生男人面前,一鞠躬。“叔叔您好,我叫沈正悟,我是沈欲的儿子。”
“沈欲的……”乔佚用金眼睛看金眼睛,最后两个字咬着气音,“儿子?”
“是啊,他是我爸爸。”沈正悟昂着脸,“叔叔,你的眼睛也是金色的,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乔佚揉了揉耳朵,“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用告诉我。”
沈欲不知道该怎样圆这个场,果真是流年不利。“悟空你回来,。”
“悟空,你小名叫悟空啊?”乔佚再弓下腰,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因为二分之一混血的缘故,小杂毛的脸比自己西方化许多,四分之一混血的优势瞬间被压了一头。
沈正悟站得很正。“嗯,你叫什么啊?我怎么觉得……眼熟?”
“眼熟?”乔佚用力地戳了一下沈正悟的脑门儿,“你还记得我?”
沈正悟被戳得直晃悠。“不记得……啊,我想起来了,你是Echo的爸爸吧?我见过你的照片,以前你是短头发。”
乔佚没接话,继续观察他。眼睛颜色比自己浅,最外圈是很浅的棕,然后才是偏金的琥珀色,离瞳孔越近越深。完美遗传了父母的潜在基因,是一双非常、非常纯正的金眼珠。
和他从小见到的那些俄国人一样金。连眉毛和眼睫毛都是金棕色,发色偏浅。安安说得没错,他确实有一双金过自己的眼睛。
“你们……悟空该去幼儿园了。”沈欲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沈正悟转过头,幼儿园的大校车已经到了。“爸爸……”他退后几米拽大人的手指头,“你过来,我嘱咐你几句。”
被一个小孩子嘱咐,搞得沈欲这个单身奶爸很没有面子。战斗民族果真发育迅速,不到6岁就可以嘱咐大人。
“和爸爸说什么?”他懵着蹲下来。
“那个人怪怪的,我告诉你,他是Echo的家长,他以前还染金发,像个坏人。”沈正悟趴在爸爸耳边,“如果他欺负你,你就打他,关键时候专业可以打业余。如果打不过,你就报警,给幼儿园打电话,我赶回来救你啊。”
沈欲哭笑不得。“爸爸是超人,不会被人欺负,你好好上课,下午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沈正悟眼睛亮了,“你今天不上班?”
沈欲想了想。“不上了,爸爸今天没有拳击课,晚上在家,哪里也不去,就陪你。”
“好耶。”沈正悟攥拳挥舞。校车门打开了,他一步三回头地跑过去,坐到最后一排朝爸爸挥手。
“爸爸再见,我下课就回来救你!”他用口型说,“不要理那个人!”
“你好好上课,别担心。”沈欲也比口型。校车启动很快拐弯不见,沈欲像石雕一样站在原地。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呼吸声,小乔过来了,就站在身后。沈欲把脸偏了25度,余光刚好扫到一条下颚线的尖端。时隔多年,这个人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
“养得挺好的啊。”乔佚似笑非笑,“你不是说送人了么?骗子。”
沈欲像戳在地上。“我没送”
“为什么不送?你养得起?”乔佚又问,抬起手勾住了沈欲的皮筋。
“舍不得。”沈欲往前探了下脖子,苹果头被扯松开一些,鬓角几缕松耷耷地飘下来,“我……我没让他吃过苦,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认识他。”乔佚手指一松,皮筋崩一声弹回去,“他吃没吃过苦,怎么长大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他又不记得我。”
沈欲没话可说。父爱和母爱不一样,母爱是女人怀胎十月积累出来的,孩子呱呱坠地就是掉下一块肉。婴儿啼哭的那瞬间,女人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感到陌生。
可对于父亲这边,沈欲更深刻地理解了感情。
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