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饶有兴致地在甬道中整整绕了一大圈。
看完其他议事厅,又去看军火库,看粮仓。
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忘问上几句。
程穆每次都能对答如流,实在不能说或者答不上来的,也都用其他话语敷衍了过去。
龙朔城虽远远比不上梁京、江淮等大城,但每面城墙也足有五里长,全走下来,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梁帝年纪不小了,却不知疲倦。
可他身后的那些朝臣们,心中那股好奇反而已经消退了不少,都露出了疲惫之色。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时城中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梁帝等人就算身处甬道,也听见城内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呐喊声。
“怎么了?发声什么事了?”
“虎啸关不会这么快就被攻破了吧?”
“不可能,说不定是西魏攻城呢!”
众臣一片惊慌,这些出身寒门的官员,都没怎么见过大场面。
从梁京逃到虎啸关,又从虎啸关逃到云州,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梁帝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
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可能,沈安该不会投靠了逆贼或者西魏,将他诓骗到云州,想给他来个关门打狗吧?
程穆脸上却满是喜色,他乐呵呵地上前说道:“陛下,诸位大人不要慌张,这并非是有人攻城的鸣锣,而是城中戏台每日开罗唱戏呢!脚步声是大家赶着去看戏呢!”
自从上次程穆等人大婚上,皮影戏引得全城喜好后,沈安便让程穆安排好人,只要不下雨,便在府衙广场前,每日搭台唱戏,丰富百姓们的夜间生活。
看戏?
这烽烟四起、四面楚歌的,云州竟然还可以看戏?
众人愕然!
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大梁乱成了一锅粥,逆贼大军、西魏大军、北夏大军,还有鄂州王等地方叛逆四起,各方势力都参与其中,打得不可开交。
云州置身事外就算了!
竟然还可以如此悠然自得!
其中一个立刻问道:“程大人,难道云州不实行宵禁吗?”
“宵禁?不存在的!”程穆摆了摆手:“沈大人以民为本,循循善诱,开办学堂,教化百姓,如今的龙朔城可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而且沈大人曾说过,律法应当是发挥预防作用,要让百姓们敬畏,但不恐惧,更不能让百姓因为律法而束手束脚!”
这种理念,又让梁帝和一种大臣们耳目一新。
预防作用?
律法难道不应该是以残酷的刑罚为手段,从而震慑百姓们吗?
程穆看众人还处于震惊之中,他继续说道:“沈大人不仅没有设立宵禁制度,还大搞夜市。”
“戏台附近的商铺几乎每日都是爆满,赚得盘满钵满,百姓们家里有什么盈余的东西,也可以在这里交换,大家玩得开心,吃得开心,还能互通有无,赚点银子,便不会有人想着去犯事了。”
听到这里,梁帝等人已经按捺不住想去看看了。
梁帝说道:“程爱卿,你头前带路,领朕去见识见识!”
“是!”程穆回礼,让出路来。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从城楼上下来,尾随着程穆,朝着府衙方向走去。
“这龙朔城,果然是世外桃源啊!你看那边,酒馆现在还开着,里面喝酒吃饭的几个人,应该是寻常百姓吧?”
“喝酒吃饭算不了什么,咱们在京城的时候,各坊里面倒也能看到,我刚刚看到的才吓人呢!”
“什么?”
“这城里竟然一家青楼都没有,而且无论什么女子,好像都谈吐诗词,有些还聊着怎么打铁的事情,匪夷所思!”
“是啊!我刚刚看有一群小孩在聊天,好像也在聊做文章的事情,但他们明明就是庄稼人的孩子啊!”
这群官员,虽然出身寒门,但只是没有生在世家门阀而言,家世多少有些殷实,否则很难读得起书。
看到连农民的孩子都能做文章,能不惊讶吗?
其中还有些人,发现了更让他们诧异的画面。
“你们看到没?程大人好像跟城中百姓都很熟络一般,逢人便打招呼,而且十分热情。”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程穆也并不认识所有百姓,只不过云州已经形成了官民一体的氛围。
根本不像其他地方的官员那般,百姓们看到当官的只敢低着头,而是主动上前打招呼,百姓打招呼,程穆自然也热情的回应。
于是便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他和每个人都那么熟悉一样。
不过,这个画面落在梁帝眼中,却让他心中波浪起伏。
什么是为朝廷尽忠职守的好官?
沈安和他的一班手下不就是吗?
能和百姓打成一片,还有什么政务推行不下去?
劝课农桑,教化子民,还不是随口一句便能做到?
早知如此,他真的应该好好笼络沈安,而不是将他推向朝廷的对立面。
要不然以沈安上马治军治,下马治境的超强能力,恐怕大梁内乱早已经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