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渣上加渣”的虞敛月丝毫没有察觉,那些正在迫近的风浪,在毫无预兆的身后,哪怕掀起血雨腥风,于她,既无惊恐,也无逆来顺受的妥协。
虞敛月回到家里,第一个烂摊子就在那里。
她妈妈堕落伤神地望着远处,一个人独自靠在布满灰尘的蓝色北欧风沙发上,整个客厅笼罩灰暗之中。
虞敛月母亲一手托着下巴。
“敛月,你回来了,你爸爸在沿海工厂那里,工人又在举行罢工闹事,可你爸手边真的是没有钱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当下我们连薪资也发不出来……”
“月底我们以FOB价到纽约的货,也没有着落,那边说是要大量的赔偿金,我们的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麻将桌上那些麻友会怎么看我。”
虞敛月脱鞋,推开落地窗旁厚重的窗帘。
阳光忽地穿透过巨大的玻璃——
虞敛月赤足而立,靠在沙发旁低眉垂眼,声音细软温和,落下的目光又添一种笃定之感,“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套房子先作抵押吧,我们申请破产,工资会优先还给那些工人的,之后父亲那一笔替别人担负的债务,我们先打官司拖着。”
听着她母亲说着,虞敛月心中了然了几分,按理而言,她爸打的所有的电话应该都没有得到回应。
“敛月,都是爸爸妈妈拖累你。”
宋瑶拍了拍虞敛月的手背,“妈妈还想着麻将桌,是不是一点都不像是个负责任的妈妈?”
“不是。”
至少比起虞敛月自身,强上万千。
“敛月,你长大了。可我们不住在这里,接下来又要沦落到哪里。”
她妈妈自说自话,很快又心情舒畅了起来,“四海为家也好,反正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行。”
—
半小时后。
一笔汇款打入虞敛月父亲虞国富的账户。
老破小区,城郊冷僻的房子顶楼里一个刚刚信誓旦旦说着“四海为家”的中年妇女嚎啕大哭,“我原以为嫁给你爸爸是要过好日子的,这眼下我还活不活啊,你看那油腻的厨房,着皮沙发上多少个烟灰烫的破洞,不是芝华士和斯蒂罗兰的牌子就算了,结果……烂成这副鬼样子!”
她爸在电话那头哽咽道:“老婆,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我们也请不起什么阿姨了。”
“妈,我去下面市场买块布料踩一踩挤在沙发上改一改,你把我买的那个84消毒液把日用品都洗一洗。”
虞敛月独自出门,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不偏不倚围绕自己左右,在光影交替的暗处与她随行。
是谁?
她在一家杂货店前停留。
当她驻足回眸,再度环顾四周时,小小的一个身影似乎淹没于人海之中,她难以寻到。
电话响起。
是尤美。
“虞敛月,你出院了?”
“酋长竟然没有找我过去,我明显力气比他大得很,你们既然不带我,那最近Background的演唱会门票我就不和你们这这种狐朋狗友分享了!”
“我在关楚街,你现在过来吧。”
“别以为稍微说两句道歉的话,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尤美愤愤不平,一时忘记了虞敛月压根儿就没道歉。
“快过来吧,”虞敛月说不上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有些担忧,而这样触上眉头的忧虑感似层层包裹着她,就好像有一个人正在不远处打量着她,她对着另一头的尤美道,“我刚搬家。”
“什么?”
“我们家正在执行破产清算,所以老家抵押了。”
电话猛然被挂断了。
她知道,尤美出发了。
—
“爸爸。”
回到欧式豪宅的顾攸寒,猝不及防直接面上了俯身看着她的父亲,她爸爸压根儿没有像生意场上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也没有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她那爸爸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你刚刚去了哪里?”
男人声音低沉,目光睥睨一切。
对孩子以往的那几分耐心也不同以往,从公司烦躁的合并案子里脱身出来,不在乎是否是遇到了一个像是陷入窘境的孩子。
“我去了一趟新开的文具店,那里有好多超级可爱的粉色笔记本。”
“下次,让司机开车送你过去。”
“马上妍妍姐姐就出院了,以后她会陪着我的。”洋溢着笑容的沈攸寒,朝着父亲天真地仰起小脑袋。
那个女人,她跟着南妍妍在医院下楼的那一次,早就细细看清楚了。
流畅的轮廓,明艳的外表。
与爸爸最破的那只诺基亚里的模糊图像一模一样。
哪怕那个时候没有滤镜,她的美丽依旧那么耀眼,站在布鲁克林破旧的二手房里,像是站在那个世界的中央。
可那又如何……这个女人抛弃过父亲,遗弃过自己。
她现在破产了,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让她发觉虞敛月有任何的心思想要试图挽回这一切,她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