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已经走到悬崖边上。
姜宵处理完厂子的事情过了一个礼拜,才看到蔺成聿回家。
他那时候知道白血病的事情已经很久了,身边几个关系好的朋友知道了,其中有一个给姜宵介绍了幸福树私人医院,姜宵独自一个人办理了入院手续,后天他就要过去了。
大概是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了,蔺成聿才会回来的。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像是从哪个宴会上刚刚下来,站在玄关处随手扯开了领带,然后抬头看姜宵的时候,光看脸的话,还是让姜宵心头一动。
他比姜宵小一岁,今年三十二岁,正是黄金事业期,混血,他的瞳色带一点蓝灰,天生招人的桃花眼,整张脸无可挑剔,岁月十分善待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反倒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吸引人。
帅气又成功,如果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很幸福吧?
无数人这样想着,但实际陪着他一路走来,真正体验这一切的姜宵,却是五味杂陈。
蔺成聿十年如一日的凉薄,怎么做都捂不热他的心。
他晚上本来煮了一碗白粥,也吃不下了,把碗推到了一边。
蔺成聿看起来也有一些疲惫,他坐在沙发上先开了一瓶红酒。
往前姜宵都会坐到他身边然后自然而然地挤进他怀里找话题,这回的姜宵很反常,他拿着碗进了厨房收拾去了,蔺成聿等了一会儿,然后疑惑地看了厨房一眼,但是他也没动。
可太沉默了,屋子里的氛围太奇怪了,过了一会儿,蔺成聿都主动开口了。
“林秘书告诉你打了很多个电话了,”他道,“当时我在开会,很重要的会,你有事的话,就现在和我说。”
他觉得姜宵因为这件事生气有点无理取闹,也许因为今天心情很好,还是花时间解释了一下。
他语气只要稍软一点,灯光映衬着那张脸,姜宵以前总是不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总是先败下阵来。
但今天不一样,姜宵洗完碗出来了,背对着他,淡淡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小事,已经解决了。”
林秘书并不是天生的阴阳怪气,她这份工作做久了,深刻地感受到蔺成聿没怎么把姜宵放在心上,于是看人下菜碟罢了,拿林秘书的态度跟蔺成聿告状,不过是兜来兜去又撞回同一面墙上去了。
姜宵在沙发上坐下,但再没有挤到蔺成聿怀里去。
“最近很忙吗?”然后他轻声问道,“我看见你的杂志了,公司事情很多吧?”
“还行,”蔺成聿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便有些精神,往杯子里倒了酒,“公司有一个大单子,要出差一段时间,宵宵,你该为我高兴。”
蔺成聿最近春风得意过得极好,完全不知道姜宵这段时间受了什么折磨。他不着家的时候多了,姜宵早该习惯,他以前听到这样要离家很久的消息,总会很舍不得,会热情很多,在任何方面,包括床上,蔺成聿向来是会在小别之前享受着这样的热情。
但这回姜宵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他低垂着眼睛,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他听见姜宵短暂沉默之后接着开口,声音是抖的:“不能不走吗?就不能,花点时间……陪我吗?”
以前姜宵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他即使舍不得,最多就是期望着蔺成聿中途多回来,回不来的话,就多打几个电话也好,从来没要求过蔺成聿为自己放弃什么。
他比蔺成聿大一岁,总是姜宵在照顾他。
可过几天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十周年,厂子破产的事情,蔺成聿稍微关心一点也会知道,姜宵的脸色很差,苏老板和会计陈姐一眼都能看出来,他们都能多问几句,偏偏蔺成聿看不出。
姜宵讲这句话的时候,尝到口腔里的铁锈味,牙龈出血,是白血病的病症之一。
“也不用太长时间,一个月,一个星期,”他像是努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或者三天……”
他明明第一时间就想和蔺成聿说这些的,告诉自己最爱的人这段时间他过得有多差,他见不到人,打了十来个电话,没有回应。哪怕蔺成聿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哪里有一丝不对,姜宵就开口把一切告诉他,说完这些委屈,他或许在最后这一段时间都能过得慰藉一点。
但蔺成聿没有点头,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只是把姜宵拉近了一些,然后打断了他的话,捏了捏他的耳垂,问道:“宵宵还是生气了吗?在跟我闹脾气?”
姜宵僵硬地摇了摇头,蔺成聿表现的很亲昵,因为他现在高兴,好似他们真的是一对爱侣。
但他如果真的上心,怎么可能对这许多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他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好像以为姜宵在开玩笑。
我要死了,蔺成聿,你知道吗?
他张着嘴想说这句话,蔺成聿却在这时候开口了,他亲了亲姜宵的唇角,然后开口,语气缱绻,意思却很明显:“不行的,这事情真的很重要,宵宵乖,要听话。”
他手臂亲昵地环着姜宵的腰,说出来的话像是剐人心口的刀。
姜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神在那一刻是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