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额娘”。
他亦深知皇额娘的心思,更不愿她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能说一个不字,甚至不能显露出丝毫不情愿的意思。
皇阿玛不希望佟家背后立有皇子,不希望佟家与任何一个皇子来往亲密,那他就必须与佟家彻底划开界线。
若不然,只会害了他自己和佟家。
“皇上?”赫舍里氏满脸不敢置信,眼瞧着脸都扭曲了。
嘴皮子一阵剧烈颤抖,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被胤禛抢先截了话头。
“儿臣谨遵皇阿玛安排。”
“四阿哥?!”
看着赫舍里氏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德妃的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快意。
当下上前两步,握住胤禛的手满脸慈爱道:“先前皇后娘娘在,本宫不好与你太过亲近,也不知你究竟可曾误会了什么……这世上哪有做额娘的不爱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你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是本宫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本宫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做梦都想听你唤我一声额娘……”
分明就是想气死赫舍里氏。
更是恨不得佟皇后被气得当场诈尸才好。
胤禛死死咬紧了后槽牙,克制着情绪淡淡说道:“皇额娘抚养儿臣十年,如今人还未曾入土为安,儿臣实在不愿伤了她的心,还请皇阿玛和德妃娘娘姑且宽限几日。”
德妃面色一变,眼底冷意骤现。
似还想说什么,却被康熙打断了,“那就过些日子再说罢。”随即匆忙离去。
也不知究竟是太过伤心还是太过愤怒所致,赫舍里氏紧跟着后脚就翻了白眼,当场晕厥过去。
彻头彻尾的一场闹剧。
灵前仍跪满了无数人,哀戚的哭声响彻皇宫不绝于耳,外头还有王公大臣亦在表达着对逝去国母的追思悼念。
声势之浩大、阵仗之壮观,举国上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有此殊荣。
但冷眼瞧着那副棺椁所在,却只觉得不胜凄凉。
直到入了夜,众人才自宫中离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强撑着早已红肿如核桃的双眼各自归家。
荣国府里早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素食,几人甫一进门便可享用,但极致的疲惫却叫人毫无食欲,只想尽快倒头就睡。
不过想到明日还要继续,几人到底还是强撑着端起了碗筷,简单用过一些后便叫人给撤了。
王熙凤命人端上来参汤,道:“现下也不能吃荤,难免身子遭不住,姑且就喝些参汤补补罢。”
“你有心了。”贾母赞了一嘴。
才接了参汤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夫人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急忙追问,“老太太今儿在宫里可是看见了贵人?她现下可好?可曾短了什么使?可曾有好消息传出?”
贾母恹恹地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自是瞧见了,不过也就是在人群里头远远儿瞧几眼罢了,话都不曾说上半句,我上哪儿知晓那些去。”
“怎么话都不曾说上半句呢?好不容易得个进宫的机会,老太太合该要仔细问问才是啊。”王夫人大失所望,言语之中不免带出来些许怨怪的意思,又道:“好在明天还能进宫,老太太千万别忘了。”
贾母气得脑子疼,参汤也喝不下了,往旁边一放,冷笑道:“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当咱们是进宫干什么去的?凭你想怎么便怎么?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去呢!”
王夫人被噎着了,脸都绿了。
她倒是想去,奈何男人没能耐不够资格让她去,她能有什么法子?
死老婆子还有脸嘲讽起她来,也不想想究竟是谁的窝囊废儿子。
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的贾母还在接着嘲讽,“再者说,她在嫔妃队列,我在诰命夫人队列,便是我想悄悄说两句话也万不可能。
真当皇宫是你家,随意乱糟糟的想往哪儿钻就往哪儿钻不成?见识少就少开口,没得招人耻笑。”
王夫人的脸瞬间漆黑一片。
累得完全没心思在这儿看婆媳两个的热闹,林家母女人喝完参汤便立即起身离去。
出了正院的门,林黛玉才耐不住好奇问道:“过去二太太与老太太之间虽也偶有不豫,但老太太好歹也会顾着点她的脸面,缘何近来却总是这般……
但凡有点什么话头冒出来给抓着了,老太太就要狠狠嘲讽贬低一番不可,竟似全然不顾二太太的尊严,这究竟是何缘故?莫非二太太不知何时得罪了老太太?”
闻言,贾敏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她是老太太亲生的女儿,有些东西便哪怕老太太不张嘴,她琢磨琢磨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本是不想说道的,但看着林黛玉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她一下子就心软了。
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