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封想给女儿买个学习桌, 看了好几个,比对尺寸,拉开抽屉却找不到卷尺。问了海吹纱,海吹纱想了好久, 说:“应该是夷光给收拾起来了吧。”
梅封:“他在哪呢?今天没见他出来溜达。”
海吹纱等着水煮沸泡枸杞, 提起夷光,她道:“窝在病房一天了。”
“伤又裂开了?”
“没呢。”海吹纱道, “忙着跟鲁迅先生约会呢。”
“别说, 他还真有点书生气。”
“说起书……”海吹纱指了指门外, “东院是在搞什么活动吗?”
“近代史学习月。”梅封压低声音,“你猜谁主办的?那个土豪。”
“诶?我听说, 他上周就自首了啊?这么快就出来了?”
“怎么可能, 你这几天没看新闻吗?他自首进去, 检举了好多, 没听最近启明的警笛声都频繁了?今天就我听见的, 就过去四趟了。”梅封摆手, “我是听说,这活动是他进去前嘱咐特殊综合办的那个亲祖宗替他办的, 不仅医院, 还有学校, 全是他拿钱,免费做教育科普。”
“呵,算他做了点好事吧……”海吹纱沏好了茶, 捏起一片饼干一口吞了。
梅封:“就是他那个儿子不好说……爸进去了,妈不靠谱, 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掰正了。”
“这谁知道, 环境不行, 那就看命吧。”海吹纱道,“反正狐狸是该做的都做了,这还不走正道,那就是自己扶不上墙,苍天都帮不上了。”
海吹纱赶着坐班,聊不到几句,拿起保温杯就离开了。
梅封去住院部时,见西院大厅也摆上了抗战历史科普的展览牌。
梅封多嘴问了句,来摆放展示牌的黑衣服工作人员道:“跟梅院长打过招呼了。”
梅封:“我是觉得西院用不上,这段历史,他们比我们人都清楚。”
“那也是一片心意,安排上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黑衣服工作人员说罢,伸出手很是礼貌的同梅封握手。
“我是程霄。”他指着展示牌,“之前来西院治疗刀伤的……那都是我的后代小辈。”
“是你啊!”梅封恍然大悟,原来是土豪的那个鬼祖宗。
“惭愧。”程霄道。
梅封跟程霄聊了许久,后来沈清夜也加入了对话。
“抗日吗?”沈清夜道,“我当然参加过。我当时在一个小破道观里清修,后来说是打过来了,这怎么能行,家中土匪军阀来来回回打也就罢了,我们偏安一隅保全自身就是,但抗日不是私事,就是为了脚下的方寸清修之地,也得上啊。”
程霄:“这么说,你也杀过日本兵?”
“没,我杀的都是日伪。”
程霄就道:“是啊,当年好多浑水摸鱼的,一开始觉悟不够,稀里糊涂的就帮他们做过事。”
“你这话立场不清不楚的,莫非说的是你自己?”沈清夜完全不给面子,“汉奸行为,那怎么能叫稀里糊涂,又怎么能说是帮他们做过事?你看你含糊了多少东西?咱就把话说实了,那汉奸都是明明白白,给敌人当打手,让我们亡国灭种。”
程霄表情有些讪讪,末了,道:“话也不能说死了。我有个问题,想听听小兄弟您的评价。是这么一回事,早些年刚刚开始起冲突时,咱们也不知道人家是冲着亡国灭种,霸占咱国脉来的是吧,那个时候世道艰难,战事也多,今天别人打咱,明日自家人也打,为了混口饭吃,给妻女家小一处乱世的安身之所,就接受了一些委托……”
沈清夜:“我一向修得清明,因果不颠倒。原因不论,但结果是你做了汉奸,助纣为虐,那咱就按结果来。”
“结果也不一定。”程霄边思索边说,“就比如,初期战事不清楚,也不明白人家侵略动机时,咱有好多妖鬼,那也都是在东洋那边有朋友的,朋友委托点小事,就顺手做了。后来发现不对劲,及时醒悟,然后投身抗战,兢兢业业,那你说,这算汉奸吗?”
“当然还是汉奸啊。一直给敌人做事,那就是彻底的汉奸走狗,做一半醒悟,开始做好事,这叫汉奸良心发现,前者不必说,钉到耻辱柱上让他们发烂发臭,后者就算他还是个好同志吧,功过分清,正确对待即可。”
两只不同的鬼思想交锋,站在展览牌前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梅封早已进了电梯,找夷光要卷尺。
进门,满屋的东西压进他的双眼,仔细一看,这病房快被夷光住成了宾馆房间。病床对面靠墙放着一面十分眼熟的书柜,塞满了书。
“诶?这不是梅家老宅的……”梅封惊愣。
再一看,窗台上放着的花瓶,赫然是自己昨天从东院,替海吹纱取回来的快递,一只淡黄色的瓷花瓶。
里面插的鲜花他也见过,是今天早上,海吹纱在医院门口的鲜花店买的。
最后一看,夷光蹲在墙角,手里捧着一堆衣服,看见他进来,神色还有些慌张。
梅封:“……这衣服是?”
夷光就从头解释了,说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说,自己要拍证件照了,想拥有一件新衣服,毕竟拍照片很正式,他从来没有拍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