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西门吹雪顾不得耽搁, 立即将梅惊弦抱起, 放到床上, 又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的裹好。
看着梅惊弦烧红的脸和微蹙的眉头,他心中怒意翻涌, 此刻却只能端过带来的汤药, 用白瓷勺舀起来喂给梅惊弦。
药汁刚一触及梅惊弦的唇瓣,纵使他此刻毫无意识, 仍旧皱紧了眉头, 撇开了脸。
西门吹雪停了一下, 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喂药。
“唔,不……苦……”梅惊弦闭紧了牙关丝毫不放松,极力抗拒,神情含着些痛楚, 眼角隐见沾湿的水痕。
深浓的药水从他唇瓣滑到颈间, 在雪白的衣领上留下了难看的暗色污痕。
西门吹雪停下动作,凝视他许久,忽而端起药碗,自己饮了一大口, 随即俯下身去。
不消片刻, 一碗汤药便见了底。
因着嘴里的苦味, 梅惊弦虽沉沉睡着, 眉头却没松开过。
喂完药后, 西门吹雪细细擦去他唇边颈间的药汁, 走到圆桌边,倒了一壶茶。
茶水甫一入喉,他眉头忽然一皱。
闻着房间里无处不在的梅香,他直接提起桌上的茶壶走到香炉边,揭开炉盖,直接将那一壶已然冰凉的茶水浇在香炉中的香料上。
随着一声嘶的轻响,一股白色浓烟骤然升起,浓郁的甜香弥漫开来。
西门吹雪屏住呼吸,神情阴沉无比,直接提起那香炉,和茶壶一起往外一扔。
一青一白的香炉和茶壶在落梅苑庭院中划过一道弧线,在落地之前,忽然碰碰两声碎裂开来。
第二日,风雪渐息。
梅惊弦从睡梦中清醒,感觉脑袋沉重无比,鼻子堵塞,连带呼吸也有些困难。
他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心中骤然一紧,虽然脑袋又晕又疼,但昨日被药物所蒙昧的思绪却立刻明朗起来。
房门打开,一位眼生的下人提着食盒进来,看到梅惊弦已然清醒,脸上便带了喜色,道:“梅公子醒了。”
梅惊弦恍若未闻,双眼直直的望着床顶的帐幔。
“小的是阿五,原来服侍您的阿四昨夜跑到外面的野林子里待了一夜,如今已病重在床,何管家便让小的来伺候您。”阿五将食盒放下,取出里面的汤碗,端到床边,殷勤道:“梅公子您昨夜风邪入体染了风寒,庄主便让厨房熬了这汤药。公子还请快些喝了吧,凉了该不好入口了。”
梅惊弦这才有了动静。
他坐起身来,看了阿五一眼,唇角勉强勾了勾,“多谢。”
阿五有些受宠若惊,忙垂首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梅惊弦接过他手中的汤药,端起汤碗送到口鼻间嗅了嗅,发现是治风寒的桂枝汤。
桂枝汤的组成简单,是江湖人都知晓的药方,他闻出里面没有加什么不该加的,便放下了心头的堤防,不再迟疑,将手中的汤水一饮而尽。
甘甜温热的汤水流入胃中,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阿五接过喝空了的汤碗,安静的退了出去。
到底是年轻身体好,梅惊弦裹着被子,略出了些汗后,那股头重脚轻的感觉便一扫而空。
他下了床,看着身上皱巴巴的内衫,心中虽觉十分不适,却也不敢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在感冒过后立刻洗澡,更何况外面还是风雪隆冬。
梅惊弦只好唤来热水稍作擦洗,再打理好衣冠。
才将自己拾掇好,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梅惊弦以为是阿五送来了午饭,上前取了门栓开了门,一抬眼却发现是西门吹雪。
梅惊弦目光微凉,没有出声,沉默的转身,走到屋中的琴桌后坐下。
青玉流置于桌上,琴身上的青玉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西门吹雪跟进了房间,随手将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继而脚步一转,走到梅惊弦面前,隔着两步之距和一张琴桌,沉默的看着他。
梅惊弦抬头看他,脸上也没了表情。
两人一坐一站的对望了许久,梅惊弦指尖一颤,不经意间勾过指下的琴弦。
铮的一声琴音猝然响起,他心中一悸,脱口道:“昨夜之事,西门庄主已然知晓?”
西门吹雪沉默一下,轻轻颔首,“是。”
梅惊弦缓缓握紧了拳头,浓浓的羞耻和深沉的愤怒从心头升起。
他冷冷的注视着西门吹雪,往昔和煦如春光的双凤眼染上了冬日料峭的寒意,风流的狭长眼尾此刻也显得凌厉无比,锋芒毕露。
“下药的可是西门庄主亲近之人?”
初醒之时,没有了那药性干扰神智,梅惊弦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他所中的药虽不好宣之于口,药性也十分麻烦,却于性命无碍。
那下药之人若对他抱有恶意,大可对他下那些致死或极为痛楚的剧毒,而不是那种药。
……若说下这种药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失礼于人前,这种思路未免有些过于清奇。
再者,这里是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不可能如此失察,连有外面的人潜入下药都一无所觉。
联想到他中午才在院子里拒绝了西门吹雪,晚上就中了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