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王慎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头疼。
他拿手背枕着额头, 另用指腹轻轻搓揉起眉心,好似这样就可以缓解那脑中的疼痛一样,等到逐渐缓解了那股子难受, 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
他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顶丁香色的帷帐, 隐隐还有些蕙兰绣在那帐子上头, 透着一股子素雅,却不是他素日睁开眼就能瞧见的青竹墨纹色的帐子。
王慎的指腹还停留在眉宇之间, 薄唇却已经紧抿了起来。
他也没说话,只是侧目朝那帷帐外头的光景看去,几把圆凳矮几, 一只兽形香炉, 如今里头的香料早已燃尽了,唯有几许淡薄的香气仍旧在屋中萦绕着。
再往前看去,是几扇覆着白纱的木头窗棂, 隐隐可以看到外间破晓的日头。
这不是西次间,也不是书房。
更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一个熟悉的地方。
王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时便坐起了身,刚想起身下床便瞧见不远处的铜镜前正有个身穿素衣的女子背身梳着头发, 许是听到声响, 那女子便回身看了过来。
正是周慧。
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木梳, 瞧见他醒来,自是满心欢喜得起身,边走边朝他说道:“王大哥, 你醒了?”
耳听着这番话,又看着周慧这幅模样,王慎哪里还有不明白过来的道理?
他的手撑在底下的被褥,眼看着她脖子上的那些痕迹,脸色更是陡然变得苍白了起来。他双目怔怔得望着她,喉咙似是被人伸手掐住了一般,脑海中却是闪过几个片段,那是醉后缠绵的光景。
他…
以为是和阿柔,以为是梦境。
怎么会是周慧?
怎么能是周慧?
周慧眼看着王慎这幅模样,原先带着欢喜的脸色也添了些悲哀,她停下脚步,怔怔得看着他,红唇紧抿着,双眼也泛起了泪花。
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失望得背过身,等到把手撑在那桌角上,才很轻得与人说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早膳,王大哥吃点便回去…”等这话说完,她的双肩却轻轻抖动起来,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周慧,我——”
身后传来王慎的声音。
还不等他说完,周慧便已哑着嗓音说道:“我都明白的,你昨夜是酒后糊涂,只是我原本以为…”她说到这的时候,原先压抑着的哭音却是再也忍不住,宣泄出来:“以为你昨日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在我耳边喊我名字的时候,心里是有我的。”
等这话说完,察觉到身后静止的一片。
她是又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强撑着笑站起身说道:“衣裳我已让人给你熏了香,已经没有味道了,想必崔姐姐在家里等了你一日也该担心坏了。”
王慎原先心里还在犹豫该怎么和周慧说,一听到崔柔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立马取过一侧架子上挂着的衣服,边穿边往外头走去,只是在路过周慧身边的时候,看着她微微垂下的那张脸上掺着些泪意。王慎的脚步一顿,就连系着腰带的手也停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声说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你。”
等这话说完,也未听到回音。
他抿了抿唇,到底未再说什么,只是提步往外走去。
刚走出门,就看在立在院子里的安泰,王慎此时衣冠已正,看着人迎过来便沉下了脸,低声斥道:“你昨夜为何不叫醒我?”
安泰耳听着这话也没抬头,只是垂着头,低声回道:“昨夜属下喊您的时候,您拉着那位的手不肯离开,属下…”他说到这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跟着一句:“属下也是没了办法。”
王慎闻言,脸上的神色又是一变。
他的脚步一顿,想起先前周慧说的那番话朝身后看去,隐约可以看见一角素色衣衫在门后半隐半现。
他负在身后的手微紧,到最后依旧什么也没说,大步往外走去。
而屋内的周慧在看见王慎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终于还是沉下了脸。平日素净清雅的脸此时却掺着些阴狠,就连那双温婉的双目也是一片冷汗,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手撑着门扉,目光一瞬不瞬地往外头看去。
此时天色还早,周遭也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鸡叫声,那一阵马蹄声自是分明。耳听着马蹄声越行越远,而她那双修长的手便在门上一寸一寸得划着。
指甲划着木门,留下痕迹,也传出刺耳的声响。
绿衣丫鬟进来的时候,看见周慧阴沉着脸,又做着这般动作,自是吓了一跳。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
周慧便已敛了神色,她收回了手,一面是握着帕子擦着指甲缝里留下的木屑,一面是温和得与人说道:“进去把里头的香料倒了。”
丫鬟闻声自是忙应了一声“是”,眼看着周慧转身往里头走去,她才朝那门上看去一眼,看着那上头明显得几道痕迹,她还是忍不住拍了拍胸脯,一副余悸未消的模样。
这位主瞧着温和,可有时候行事,实在骇人。
…
而此时的成国公府。
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