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王珺正坐在铜镜前, 由连枝替她梳着头。
外头如意便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她的手里捧着几支清荷,许是刚落了一场雨的缘故, 那含苞未放的荷花上也添着些雨珠,垂垂欲坠得, 瞧着倒很是鲜活。
待把那几枝荷花放进了临窗的一只写着“山清水秀”的窄口瓶中,她才擦了擦手,过来同王珺恭声说道:“先前奴路过正院的时候,瞧见三夫人领着丫鬟、婆子去老太太那了,没一会功夫,后罩房的那位便跟着三太太一道去三房了。”
王珺耳听着这话,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 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倒是连枝握着玉篦的手一顿, 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三夫人这回倒是没怎么闹, 奴原想着她应是要同以前那样, 回娘家去了。”
以往冯氏遇到些鸡毛蒜皮的事,同三爷吵完架都会跑回娘家。
这回, 这么大的事, 她却是忍了。
倒也稀奇。
“以前是小事, 闹不闹得也碍不到什么事,如今人都进门了,又是那样的身份,三婶这般跑回去,反倒是如了别人的意…”王珺说这话的时候, 也没什么情绪,只是从那簪盒里挑着簪子,眼瞧着最下一层的那支杏花簪子时,目光却是一滞。
可也就这瞬息的功夫,她便移开了目光,另择了一支珍珠步摇递给连枝。嘴里是又跟着一句:“把我前几日替祖母绣得抹额戴着,过会我去瞧瞧祖母。”
闹出这样的事,最头疼的还是祖母。
“是。”
…
等到连枝替她梳妆完。
王珺便让如意带着那抹额,朝正院走去。
刚走到正院,这还没走进院子,便瞧见打里头出来的林雅主仆。
林雅好似也有些惊诧会在这个时候瞧见王珺,微怔之后便忙敛了神色上前请了安,唤她:“长乐郡主。”
语气恭谨,态度谦逊,倒真是扮得一副好模样。
王珺在瞧见林雅的时候便已止了步子,这会听人请安也没有说话,她就把手搭在如意的胳膊上,垂着一双眼,居高临下得看着她…自打林雅进门后,不管王珍姐妹是因为什么缘故,可无论去哪也都是带着林雅的。
平日瞧起来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可今日她的身边却只陪着个丫鬟,在这五月的清晨里,瞧着倒还真是有些形单影只。
她也没叫人起,只是问道:“今日林姑娘没去寻五姐和八妹吗?”
林雅耳听着这话,撑在膝上的手却忍不住收紧了些,微微垂下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先前她是如往常那样先去了一趟三房,原本是打算同王珍姐妹一道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哪里想到不仅没瞧见王珍姐妹俩。
反而还听到几个奴仆在私下说着“都是这些不要脸的贱蹄子,放着外头的正经太太不做,偏要跑到别人家里闹腾着。”
“这做娘的不要脸,做小的耳濡目染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得跟夫人说说,没得带坏了咱们的姑娘。”
那些人的眼神,还有那些话就像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刺进她的胸口,她想去反驳、想去斥责,可她却没有这个底气,这个资格。她只能拼死咬着唇,在那些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往外头走去。
生怕走得慢了,就再也忍不住宣泄出自己的情绪。
如今…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完自己的情绪,没想到眼前人却又旧事重提。
她不相信王七娘会不知道三房发生的那些事,这个女人这么厉害,又岂会猜不到?三房那些人以前与她来往,不过是因为想借她让崔柔母女不高兴…如今他们屋子迎进来这么个人,自是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林雅想到这,原先收拢的手便又止不住攥紧了些,察觉到头顶那道仍旧没有移开的视线,她是合了合眼才同人说道:“五小姐和八小姐今日身子欠佳,我也不敢太过叨扰…”等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郡主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行退下了。”
“叔祖母吩咐我去抄写经书,过几日便要。”
王珺耳听着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既如此,你便去。”说完,她也没再搭理人,只是继续提步往里头走去。
耳听着脚步声越渐越远,林雅这颗原先高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想起身,可先前蹲得实在太久,小腿都有些麻了,好在身后的冬盏忙搀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冬盏看着林雅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得问道:“小姐,您没事?”
“我没事…”
林雅的声音有些哑,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身后看去,正好看到一众丫鬟、婆子恭恭敬敬迎了王珺进屋。看着王七娘的待遇,又想起先前自己的待遇,她站在廊下两刻钟,却连老太太的脸都没瞧见。
想到这,她那略有些苍白的面容便又忍不住闪过几道暗恨。
只是唯恐院子里的人瞧见,她便收回了目光,等由冬盏扶着她走出院子,才问道:“母亲还没遣人递信过来吗?”
当初母亲明明说过只要安定下来,就会着人送信过来。
可都过去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