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就有了更多的话题,于是,他们很自然地转移了目标,开始和“幸运孤儿”的“男朋友”聊天。
艾莉娅就淡定地听着,奈亚显然比她更适合在人们面前侃侃而谈,想都不想就能编出一个又一个听上去无比滑稽、却似乎又如同真相般的谎言。
关于他们怎样在雨中的曼哈顿小巷里相遇,又怎样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重逢,在圣诞夜的槲寄生之下达成了约定——
听上去似乎挺浪漫的。
艾莉娅这么想着,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些场景一一对应着她从垃圾箱里复活、被群魔乱舞的触手弄得心态爆炸、刚刚被杀手挖出心脏等等。
说实话,她的审美观也都是人类塑造出来的,所以从理智上她或许能接受任何不正常的存在,但是,看到某些画面依然会觉得很诡异,有时候甚至直接是不可控的生理刺激——
等等,这有点奇怪。
艾莉娅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远离了吵嚷的人群,穿过落雪的街道和砖红色的别墅,走进那片寂静的墓园。
儿时她无数次在这里仰望着枝头的黑鸦,将粉白的香石竹放在父母和姐姐的墓碑前,水杉树在风中沉默,寂寥的珊瑚钟年复一年地盛开着,偶尔有路过的孩子们笑话她是被抛弃的杂种,他们可能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却依然觉得这种行为很有意思。
小女孩恍若未闻地拂去石碑上的尘埃,又低头看着花瓣枯萎零落成泥,诞生于这宇宙里的生命都会走向一归途,而自己是不一样的。
也许这具鲜花般的肉体也会凋零腐朽,彼时她不过是又回归永恒的黑暗与孤独,或者继续沉睡下去,这不可被理解也不需要被救赎,就像群星之暗本身的存在一样。
但是,她依然愿意接受人们的爱,艾莉娅这么想着,她记得暖意熏蒸的别墅和亲人怀抱的温度,祖母把她抱在腿上扶着老花镜念起年代久远的诗词,祖父慢悠悠地转着复古咖啡机的旋杆,窗外寒夜清冷大雪纷飞,一晃而过的车灯在雪中闪烁着模糊的光晕。
“有一天,我被那些愚蠢信徒的声音吵醒了,”艾莉娅望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低声说,“我尽量去忽略他们,然后,我听见露西和马丁——将我养大的人,他们在大厅里说话,那是他们儿子的生日,他们拿着照片哭了起来。”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小姑娘悄悄地从卧室窗户里翻出去,她在冷风呼啸的寒夜里狂奔,穿过寂静无人的长街,经过一座又一座熄灯的楼房和阴影中的花园。
天穹里一轮灿烂的弯月落下水银般的光华,倾泻在树木狰狞黑鸦栖息的墓园里,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座墓碑前,呼唤着泥土中沉睡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希望他就此醒来而终结老人们眼中的悲伤,可是,没有人能回应她的声音,只有被惊醒的乌鸦自枝头腾飞。
小女孩惶惑又愤怒地哭了,她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压抑在血脉里的灾祸苏醒,她的泪水变得漆黑黏稠,更多的灾祸流淌出来弄脏了睡裙,它们断断续续地钻入墓地潮湿的泥土,却不曾重铸亡者的身躯,好像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她无助地继续放声大哭,哭得头晕眼花难以喘息,疲倦地倒在了墓碑前,在清晨时分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带着一身土和黑泥溜回了家。
“那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依然是无能为力的,无法在被封印的时候去反抗,也无法去帮助那些爱着我的人——”艾莉娅这么说着,后来又想起家人临终之前的场景,“我在床边问我的祖母,我说我要试着救你,你能为我留下来吗,她说这是人类的宿命,他们总会离开,但是人类却能让这孤独来去的生命变得灿烂美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恍惚中,艾莉娅感知到某种力量像是退潮般远去,仿佛一个正在迫近的梦境或是深渊骤然间溃散开来。
她听见了某些纷乱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叹息,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也许他们曾经相会过,却因为过于短暂而未曾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我还要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复活神明,”艾莉娅心累地说,“除了去研究更多的游戏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一个——”
奈亚说了某个名字。
艾莉娅疑惑地看着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放弃了这种表达方式,因为很显然,群星之暗不记得任何具体的称谓,“疯狂又话痨的彩虹肥皂泡*。”
艾莉娅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她真的不太记得那些过去,时至今日都已经模糊得只剩下破碎的画面,偶尔还有一些声音和对一些片段的印象,譬如还有什么人不厌其烦地骚扰过她,说着她一点都听不懂的奇怪哲理——
“我仿佛有印象,但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诺登斯来过了吗?”
艾莉娅愣了一下,“我知道有人来了,不知道究竟是谁而已,不过他又走了,也许他觉得他不一定能封印我。”
“因为他觉得这不是很有必要,你拥有感情的时候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那么多威胁了,古神们也在畏惧他们不能理解的存在,”他停顿了一下,发现小黑暗的目光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