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在宫里提起了永安王府一事, 杨善的情绪一直处于很低沉的状态, 以往每日吃完晚膳, 杨善还会想法子留下她。
或是陪她下下棋,或是同她说说话,反正无论做什么,总归是为了培养他们父女两人的感情。
今日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只留了一句“你们早些歇息”便先行回房了。
他这番模样,任谁都能瞧出一丝不对劲。
等他走后。
杨严便朝她坐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今日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知倒也没瞒他, 把宫中发生的事, 以及端佑帝和杨善的对话简略说了一通,说完, 便见杨严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样子。
握着帕子的手一顿,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道:“父王他, 以前也这样吗?”
“每次提到永安王府, 父王便是这幅样子。”
杨严压着嗓音,叹道,“以往父王每年都会回京一趟,可自从永安王没了后, 父王便没再回来过......”他说到这,目光转向萧知, “若不是因为你, 恐怕他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地方。”
萧知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 去年端佑帝的千秋宴,杨善的确没回来。
不过——
因为去年端佑帝身体不舒服,千秋宴也没怎么大办,所以杨善没来,倒也没有惹人奇怪。可如今看来,杨叔叔没来,恐怕是另有原因。
“其实父王他......”
杨严张口,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住了嘴,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抚了抚萧知的头,难得有些惆怅的说道:“知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这个京城一点都不好。”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喜欢。
那些藏在瑰丽生活里的阴谋诡计,把好好的一个个人都变成了恶鬼,当初父王和端佑帝多好的关系啊,如今却只换来父王坐在西南的戈壁上,看着无际的星空,同他怅然说道,“严儿,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
萧知本来就没打算去西南,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纵然再不舍,她也只能说道:“等陆重渊的腿好了,我会和他寻时间去西南探望您和父王的。”
杨严大概也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没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也罢,有他在,总能护你周全的。”
兄妹两人又说了会话,萧知便起身离开了,她其实能够猜到杨严那未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就如杨善今日在宫里同端佑帝说的那句“您后悔了吗?”
或许正是因为杨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才会不愿再回到这个京城。
轻轻叹了口气,萧知把目光转向杨善所住的屋子,她并不怪杨叔叔,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得已。
她也没打算让杨叔叔介入此事。
他年纪大了,以往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现在也因为这些旧事和纷扰白了鬓角。
就让他好好待在西南吧。
她想。
永远不必回来。
就在那个辽阔,民风淳朴,没有争斗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吧。
夜里的风又大了一些。
萧知收回视线,加快步子回到住处。
虽然在王府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伺候的人也都是喜鹊、如意这些旧日里用惯了的......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这个没有陆重渊的地方。
也是因为分开让她发现。
她十分怀念,怀念五房,怀念跟陆重渊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等明儿个把杨叔叔和杨严都送走了,她也是该回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傻子这些日子怎么样,说放她离开,他真能舍得?
还是——
他真以为她会离开?
脸上挂着一抹笑,脚下的步子倒是没停。
“您回来了。”
如意正提着一盏灯笼,抱着一件披风从里头出来,见她回来便连忙迎了过去,“还以为今日王爷又要留您下棋,便想着给您送件披风,免得过会夜再深些,您在路上冻着。”
等人进屋后,她把灯笼和披风放回原地,又问道:“我让厨房给您煮碗姜汤?”
萧知笑了笑,“我哪有这么金贵?”
“对了——”她坐在铜镜前,一边卸着头上的珠钗,一边打算让如意把东西收拾一下,可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瞥见不远处的轩窗。
轩窗那处原本摆着的兰花盆栽看起来被人移动过,地上还有一滩泥沙。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透过铜镜朝屋中打量,果然瞧见拔步床的帷幔侧有一个黑影,隐约还能瞧见一角绣着金线的墨色衣角。
是她熟悉的衣角和纹路。
如意等了半响也没等到萧知的回答,便出声询问道:“主子,您方才要说什么?”
萧知笑着收回目光,没有揭露什么,她继续卸着头上珠钗,微垂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笑意:“没什么,去打水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是。”
洗漱完。
又换了夜里穿的衣服。
萧知便让如意退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