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口舌如簧、长袖善舞的如意,此时仿佛成了结巴,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不是我们想的这样?”萧知的声音,很冷,也很轻,她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到,可还是能够看到她脸上的惨白,雪一样的白。
“陆宝棠和崔妤都这么说了,这事还能有假不成?”
就如此时如意的不敢置信,最初听到这番话的萧知同样也是不敢置信的,不管是陆宝棠的话,还是崔妤的态度,这一切都令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就在她死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陆承策竟然要娶他人了。
而这个人——
还是她自幼长到大的闺中密友。
“主子。”
如意有些担心她,怕她摔倒,甚至还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这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恨不得装聋作哑的哄骗自己,看着肤色越来越白的萧知,知道她心里难受,怕她真得受不住,只能红着一双眼劝道:“主子,刚才听三小姐的意思,这应该是陛下赐婚。”
“或许......”
她想说些话来安慰萧知,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或许什么?
或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或许他们是被迫的?
或许......
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或许,刚才那位崔小姐的言论,和脸上的表情并非作伪,要嫁给姑爷,她很高兴。
这不是假的。
至少,崔小姐是真的想嫁给姑爷。
想到主子当年对崔小姐的好,对陆家的好,对陆宝棠的好,如意心里就为她不值,不仅不值,她甚至恨不得上前去扇打她们一人一巴掌。
她们都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尤其是那位崔小姐。
主子就她这么一个朋友,什么好的都想到她,她竟然能在主子死后做出这样的事!倘若是被逼无奈也就算了,可她是高兴的!她还记不记得主子,记不记得她曾是世子爷的未婚妻?
如今世子爷生死未卜,她不仅不关心世子爷的生死,竟然还想抢主子的夫君。
她——
真是罪该万死!
想到前些日子她去佛堂给主子祭拜时,这位崔姑娘也在,一副说不出的可怜模样,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感激主子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可如今——咬着银牙,恨不得把崔妤撕碎了。
“呵。”
萧知的喉间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这笑声起初很低,到后头越来越响,甚至于眼角都开始迸发出了眼泪。
怕眼泪掉下。
萧知没再低头。
她仰着头,看着头顶那湛蓝的天空,脑中划过许多景象片段,小时候崔妤握着她的手要带她一同玩,后来每逢有什么事,又或者有人在背后说她,也都是崔妤握着她的手,替她出头。
她记忆中的崔妤一直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女孩子,一个无论何时都护着她、帮着她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可眼前温馨的景象逐渐退散,再次出现的,是先前的崔妤。
说起陆承策的时候。
崔妤眼中的娇羞和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她都不知道,崔妤竟然是喜欢陆承策的,从什么时候喜欢的呢?她藏得这么深,自然不可能是现在才开始喜欢,那么是什么时候呢?在她嫁给陆承策之前,还是之后?
可不管是什么时候。
崔妤这样的心思,都令她厌恶,令她恶心,令她忍不住反胃想吐。
倘若这场赐婚,她是被逼无奈。
那么她甚至会可怜她。
可不是。
她多么欢喜啊,欢喜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笑声从响到轻,眼角的泪却是越来越藏不住了,可萧知太骄傲了,她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流泪,更不想为了这样的人流泪,她死命的咬着牙,逼着自己仰着头把眼泪倒退。
不值得。
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主子。”
如意面露担忧得看着她,似是想缓解什么似的,她轻声说道:“如今只是她们的意思,姑爷他......”
“他什么?”
萧知抹干净脸上的泪,站直身子咬着牙,重复道:“他什么?!”
“你想替他说话,说他不知情,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萧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他若是真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过来参加今日的宴会?”
陆承策向来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
以前除了没有办法推脱的宫宴,其余的宴会,他是决计不会参加的。
刚才她还奇怪。
为什么今天这样的宴会,陆承策会参加。
原来是因为这个。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啊......
真是,好极了。
萧知修长的手指紧紧压着手心里的皮肉,疼得要死,好像都快有血流出来了,可她却不想放开,她怕一放开就站不稳了。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这世上实在是荒诞不堪。
她所相信的,所以为的,所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