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宗门徒数万,相较而言,危云峰内弟子人数少于其他几脉,上上下下却也有四五千人。
即便是专管内务、登记名册、统筹人事的修士,都鲜少有能结识峰内所有人的,否则心思只放在这上面,也没时间去修炼了。
故此遇到陌生修士很正常,苏蓁并没当回事,只想着对方的容貌真真出色,但凡自己见过,应该就多少有点印象。
论理说,修士被灵气洗髓换骨,肤质气色都有极大改变。
可以说是但凡入了仙道,就不会再与丑字沾边儿,更何况但凡修为稍高点,改变容貌也并非难事。
然而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也着实罕见。
从其周身灵力波动即灵压来看,此人修为平平,如今出现在此处,大约是给某个长老跑腿送东西送信的。
苏蓁不禁又瞥了他一眼。
十几级石阶下,那人微仰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看着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很高,一席玄色锦袍,肩宽背阔,身形魁伟极具气势,偏偏神态有几分无措。
乍瞧就有些好笑。
他戴着黑玉头冠,乌发散落在腰间,面容英俊凛丽,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带着几分野性张扬。
那张脸生得极具侵略性,且肌骨清润,肤色白得透亮,静立不动时,整个人如同一尊毫无瑕疵的塑像。
这家伙呆了半天,似乎恢复了神智,不再那么僵硬呆滞了。
他似乎想说话,最终却是没有开口,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苏蓁觉得他可能是吓到了,却也懒得多做解释,“你什么都没看到。”
那人连连点头,神情非常真挚,看上去甚至有些乖巧。
苏蓁:“?”
寻常人在这会子应该已经忙不迭走了。
此人为何还傻站着?
她琢磨着对方莫不是想看笑话,或是这会子答应转头就出去浑说,便冷着脸恐吓了一句,“敢乱说就弄死你。”
那人下意识继续点头,停了一下,又连忙摇头,嘴角不断上扬,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好。”
怎会有人被威胁了还在笑的?
苏蓁狐疑地看着他,“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再次点头。
苏蓁低头看了看。
她穿了一身水绿绣银的花留裙,裙摆和袖边蔓延着精致繁复的青白云纹,腰封上绘着同样的图案。
作为首座亲传弟子,衣纹与旁的危云峰修士有些区别,一般人都能瞧出来。
玉尘仙尊总共六个亲传弟子,有两人早年夭折,如今只剩四个,二女二男。
苏蓁和师妹的气质模样迥异,但凡是对她们有所耳闻的人,应该都不至于认错。
她眯了眯眼睛,“那你若是向别人提起我……”
“不会的不会的。”
那人连忙摆手,“我为何要与别人说起你?我肯定珍藏……我肯定认真把这件事藏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蓁不愿再多费口舌,只准备将地上的东西弄干净离开,省得被巡山弟子们瞧见。
下面的人又开口了。
“那个。”
他抬手指了指苏蓁脚下,“萃玉晶草?”
苏蓁心想这家伙修为一般,却也有几分见识,“怎么?”
那人沉吟一声,“你不要了吗?”
苏蓁懂了。
他想要。
这倒也不奇怪。
萃玉晶草本就值钱,更何况是这样的成色。
她不打算将东西留着碍眼,也懒得卖出去,反正不缺这点钱,只是不想留在这惹人猜疑罢了。
苏蓁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拿走吧,莫要说是我给你的,也不要说是从此处……就什么都别说。”
那人微微一愣,眼中射出强烈的欣喜之色,“好,我绝对不说,我可以立誓!”
苏蓁摇头,“不必立誓,我记得你的灵压,你若胡言乱语,我会找到你然后宰了你。”
说着退了两步。
“没问题!”
那人极为爽快地答应道,仿佛还有些激动,“你说你记得我的灵压,可别忘了。”
苏蓁:“?”
正在迷惑之际,对方已经闪身靠近过来。
那人低头俯身,宽阔的肩膀晃出一大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紧接着,他毫不在意地蹲了下去,认真收拾一地狼藉,也不顾手上沾惹泥土灰尘。
而且不仅是那些息壤土,他甚至连花盆碎片都不放过,都仔仔细细地收罗起来,仿佛在整理什么珍宝。
苏蓁本想直接离开,见状又止住脚步,“令师是哪位?”
这人少说也是个筑基境,那或许也该是某位长老的记名弟子吧。
那人正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晶草,仿佛拿着什么易碎之物,闻言又立刻抬起头,完全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苏蓁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原本觉得这人很在意那棵草,但这会子的表现就好像,他觉得与她说话才是更重要的事。
不过也对。
毕竟这是她“给”他的东西,若是她不满意,也随时能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