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叹了口气,打断了胤禛的话语:“那不是野鸭子,是鸳鸯。那也不是妆匣……而是”孝献皇后的一缕头发。
康熙的声音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语他没有选择说出口,而是犹豫了一会叮嘱胤禛:“胤禛就暂且住在慈宁宫……陪你乌库玛嬷好好说说话。”
胤禛点了点头:“儿臣会好好照顾乌库玛嬷的。”
半大不小的四阿哥摆足了成人的架势,在平日怕不是要逗笑许多人。可望着病入膏肓的太皇太后,康熙唇角只是勉强勾了勾随即又沉了下去,轻轻拍了拍胤禛的肩膀,随后他带着沉痛的心情离开寝殿。
跟着皇上出去的还有一串儿御医。
没过半个时辰康熙又重新走了进来,呆坐在床边的胤禛看到汗阿玛眉眼间的痛楚和倦意,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汗阿玛……常御医,常御医怎么说?”
康熙鼻尖一酸。
他想要说却是说不出口,眼眶一热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太医院的发展的确迅猛。
只是面对太皇太后急速破败的身体,御医们也一个接着一个摇头。
太皇太后的命数已到。
太医院院使常御医顶着皇帝的窝心脚,一字一句颤声回答。
胤禛眨了眨眼。
眼泪充盈了眼眶,轻轻晃动了一下。
康熙闭上了双眼。
无限的懊悔之情从心底涌出,席卷至四肢百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响才轻声说:“朕下令……让大阿哥回京。”
胤禛呜咽了一声。
他唯恐自己发出哭声吵醒太皇太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发泄下心情。可是刚掀帘离开,胤禛忽然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向刚才亡魂所在的地方。
那不是亡魂。
只是一缕执念罢了。
望着汗玛法的执念在碰撞之下如烟雾般消散而开,胤禛心里越发沉重。他默默地走向慈宁宫无人的后院,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可是刚踏进去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这声音有些耳熟。
胤禛顺着声音走到后罩房,顺着小道往里走。小半响之后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对方肩膀一抖一抖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
“……胤祺?”
“……四哥?”哭泣的声音一停,身影转了过来,正是半年未见的五阿哥胤祺。
他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
胤祺急急忙忙擦了擦眼睛,又站起身来:“我就是——我不是——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胤禛上前两步死死地抱住了胤祺。大半年未见的陌生在太皇太后重病的阴影下消散,胤祺紧紧抱着胤禛嚎啕大哭:“四哥……乌库玛嬷不会去世的对不对?我还想给乌库玛嬷造一个暖房,想让她冬天也看到好多好多鲜花……我还想等我长大了带乌库玛嬷一起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我想,我想……”
为什么还在一切没有发生啊?
为什么自己不努力一点呢?如果……如果再努力一点的话!胤祺痛哭流涕,头一次唾弃起拿到系统也磨磨唧唧的自己。
胤禛心里钝钝的疼。
太皇太后就像是一尊定海神针稳稳立在所有人的身后,凡是有需要的时候往后看总能看到她的存在,可能你不会觉得她非常重要,唯有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汗玛法只是一缕执念罢了。
这件事……还是当做最后一个秘密吧。胤禛闭上了双眼,轻轻地拍了拍五弟的背脊:“……一定会好起来的。”
康熙二十六年的年末异常冷清。
整个皇宫里一片素净,不见任何装饰不说,就连京城里的新年庙会和活动也被统统暂停。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太皇太后已是时日不多。
自打胤禛那一句话之后,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再哭嚎谵妄,但是却陷入了安眠之中,一连数日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康熙的眼眶熬得满是血丝,下巴隐约可见铁青的胡渣,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憔悴了十来岁。他喊来太子叮嘱一二,随即宣布:“朕要祭祀天地,为太皇太后祈福。”
寒冬腊月的去祭天!?
太子胤礽险些直接开口想要阻止汗阿玛的动作,只是看到汗阿玛眸底的执意和痛苦以后,他唯有准备厚实的皮料衣裳,垫子吃食和炭火,尽可能的准备完善以避免汗阿玛累着。
离跨年还有五日。
也是准备祭天的当天,夜半。
慈宁宫的太监小跑到冲到御前:“梁公公——梁公公!太皇太后醒了!太皇太后要见皇上,见太子殿下!”
梁九功一激灵。
他的瞌睡瞬间醒了,连滚带爬地冲入乾清宫禀告皇上。很快康熙、太子乃至皇子公主,还有一干宫妃们都急急奔入慈宁宫。
明明太皇太后苏醒是好事。
可是望着目光清明的皇玛嬷,康熙却是潸然泪下。
他知道。
这是太皇太后的回光返照。
太皇太后和康熙说了什么众人不知道。
随着大流进入殿内,望着气色格外红润的乌库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