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聂父沉默了,聂母也示意孩子们不要再呛他,他不会发怒但是会更加内疚,她心疼。
饭后聂青禾主动洗碗,堂姐则领着红花跟聂母请教绣花的一些事项。
聂父坐在天井的小板凳上盘算。
现在孩子大了,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他们在金台城住了这些年,房子都租赁的呢,根本没有自己的窝。
眼下住的这个小院,巴掌大,只有三间正房,连个正儿八经的茅房都没,还是自己家买砖头石头搭起来的。另外正房低矮逼仄,下午日头往西走走屋里就黑乎乎的,夏天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
他原想着攒点钱去租个条件好点的房子来着。
另外大儿子也十六了,再过两年该说亲的,总不能自己走了好运让师父看中把闺女许配给自己,也指望儿子有那个好运吧?要结婚就得攒钱打家什儿,攒聘礼。还有青青也十四了,再过两年,怕是要进宋家的门,那总得给闺女准备嫁妆吧,四季衣裳、鞋袜被褥,还有压箱底的钱都不能少,就算人家宋家不计较,自家也不能太寒酸,否则不是让闺女直不起腰么?
看看这个家,媳妇儿跟了他这么多年,当初他就给做了一对银簪子。这些年过日子,总遇到不凑手的时候,媳妇儿的银饰当的当卖的卖,现在除了他给的聘礼没舍得动,其他没什么了。
家里多少日子没吃口细粮,没吃口炒菜、鸡蛋、肉了?
孩子们不嫌弃他这个爹没用,他总不能让孩子们一直受委屈吧?
要再读书,那这家得紧巴成啥样啊?
这个书真的不能读。
读书是无底洞,是吞金的窟窿,看看四弟就知道了。
当年四弟启蒙的时候花钱还少一些,十岁以后开始学四书五经做文章,一年学费二两银子打底,之后逐年增加。等要下场考试的年纪,还得另外请名家指点、拜师会友,一年多少银子都不够的感觉。刨除这些,笔、墨、纸、砚都非常贵,尤其书本,更是贵得离谱,经常一本书就上百钱、几百钱,据说这还是便宜的。家里为了供他读书,不说吃饭穿衣,单就花出去的银钱,一年总也有个十多两。这已经是哥哥们的极限,要是赚得多,那自然是全填进去也不够的。
他不能跟爹娘那样,为了小儿子委屈了另外的孩子。
可小儿子真的是个聪明伶俐的,要是读书,保不齐真奔个好前程光宗耀祖呢,不读书白瞎好苗子了。
实在不行,就让小力试试,反正刚开蒙花钱不多。真要是有那个天分的,读一年就见成效,要没那个天分,也就歇了心思。
他性子木讷,不是个感情外放的,这些话自己盘算一下却说不出口,尤其不能说亲娘和弟弟半点不对的地方。
聂青禾看他在发呆,估计是酒后上头加上被孩子们怼得有点懵。
聂父是真懵,他没想到大闺女病了一场突然就带上了刺儿,二闺女虽然是个小辣椒,可以前说话也没这么硬气,至少不敢顶嘴的,今晚上这也太反常了。
聂青禾给旁边帮聂母劈麻纤维的小力使个眼色,比划一下,聂小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就跑过去缠着聂父。
“爹你教我识字。”
聂父看他这么主动,也乐得把自己那点存货拉出来教儿子,每个男人都想在自己孩子身上找成就感,孩子的崇拜以及优秀,都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高大。
结果磕把瓜子的功夫,聂小力就把他爹那点存货给掏澄干净了。
“爹,你这也不行啊,不够我学的。”
聂青禾在一旁偷笑,她看了一下,这时候的文字一部分是繁体一部分是简体,并不全然是繁体字。
这个她可会了。
她也凑过去,“爹,我洗碗的时候也跟着学了一下。”她也拿起木棍,在地上把聂二壮教的所有字都写了一遍。
聂二壮:“!!!”
这么一看自己闺女儿子可比四弟灵光多了,当初四弟开蒙的时候几页书背了好久,几个字也是颠三倒四地写。
他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自己闺女儿子真是读书的料?
这时候闺女是没人出去读书的,但儿子出去学了可以回来教啊,侄女加俩闺女,一份钱四个人学,多赚啊!
他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时候自然是没有电灯的,也没有后世那种煤油灯和蜡烛。富贵人家里倒是会点牛油蜡烛或者石蜡做的蜡烛,但是普通人家里可舍不得买。他们家一直都用菜油点灯,光线昏暗黑烟大,做活儿也不方便,很容易弄坏眼睛,而且菜油还要用来做菜,哪里舍得点灯呢,很多时候就是借着灶膛里的余烬亮光赶紧收拾一下。
本着不伤眼睛不费油的原则,他们家二更梆子一响就各自上炕。
早睡早起,省油,早上还能多干活儿。
夫妻俩住东间,聂云朵带着弟弟妹妹住西间,因为屋子小,炕也不大。
上了炕,聂母忍不住问男人,“当家的,你咋想的?”
聂二壮:“都晚了,快困觉吧。”
聂母不高兴了,推搡了他一把,“你就知道困觉,当着孩子的面我不说啥,现在就咱俩我还不能说说?你看看,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