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不会下雨时有多么笃定,赵大柱这会儿心里就有多么后悔。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世上如果有卖后悔药的,他绝对会买上几把来吃。
这么大的雨,一刻都不停息地浇下来,哪怕整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出来抢救粮食,依旧会有很多粮食被冲进大坝,或是烂在地头。
粮食可就是老百姓的命啊!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忙到脚打后脑勺,身上的衣裳被雨水完全打湿了也没人在意,坝上摊平晾晒的粮食全都被装进了麻袋,田间地头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粮食只抢收了一些,雨大到根本来不及再收了,赵大柱只能赶紧组织生产队的人往小青山上转移。
一个活了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看着连天雨幕说,“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清末民国活到这会儿,这么大的雨还是头一次见到。大柱,你看我们坝上的水,是不是快到警戒线了?”
赵大柱听得头皮发麻,赶紧遣了他身边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看。
没多时,那小伙子叫喊着回来了,“队长,过警戒线了,放水吧!赶紧放水吧!如果再不放水,怕是这坝憋不住啊!”
可大坝要放水,哪是赵大柱一个生产队长能够决定的?
赵大柱冒着雨就往青山公社跑,这事儿该怎么做决定,他得委托青山公社给上级政|府打电话。
临走的时候,赵大柱还叮嘱那几个年轻后生,“大坝放水泄洪可不是小事,要是不防水,整个松原怕是都得淹了,青山公社反正绝对别想完好。要是放水了,我们青山公社也得小淹一阵子,下游不知道下的雨大不大,如果下游的雨也大,怕是下游就得跟着完蛋。”
“甭管放不放水,青山公社都危险,所以咱们生产队的人都得转移。你们去挨家挨户的催,所有人都往小青山上的那处防空洞去,咱们生产队的人不多,防空洞放了粮食后也能把人都安置好。”
“人命最重要,票子家当没了可以想办法再挣,人要是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赵大柱叮嘱完这些后,给头上捂了顶草帽,匆匆忙忙地走了。
谢迎春、杜晋等几个知青
赶紧往知青点上赶,知青点距离松原江就几百米的距离,走个三五分钟就到,甭管是大坝溃坝还是决定放水,她们住的那地方都无法幸免,必须得班。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这些知青需要带的家当不多,像谢迎春这样拎着几个小包裹就寒寒酸酸下乡的知青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从家里带了行李,可就算带了,他们又能带多少?
梅艳一开始就争靠窗户的位置,因为撒泼吵架的能耐没有王萍厉害,没占到靠窗户的风水宝地,得亏后来王萍‘善心大发’,把地方给梅艳让出来了,梅艳心里还得意了一阵子。
可现在一看,人家几个不靠窗户睡的人的床铺都好好的,就梅艳一个人的床铺被窗户缝里飘进来的雨丝给打湿了,窗台上聚了雨水,也沿着墙往炕上渗。
梅艳的被褥近水楼台先得月,把那些渗下来的水照单全收,挨着她睡的那个人的被褥只是湿了一个边,哪像她的床铺,全都湿透了!
梅艳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哭。“我为什么要脑子抽抽下乡来?白天干的都是累死人的活儿,晚上到了睡觉点儿也不能睡,还遇上了这种倒八辈子血霉的事儿……老天爷啊,你是不是看我命好,想把我给收回去了?”
王萍同梅艳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她的心情也糟糕,听到梅艳的哭声简直烦透了顶,能骂会怼的嘴皮子立马就开工了。
“是,老天爷就是看你命好,想把你给收回去。你可千万别怀疑,现在下这么大的雨,就是为了收走你做铺垫呢!我们的东西都快收拾好了,马上就转移到小青山去,就你的东西还铺坦着,你自个儿慢慢收拾,待会儿可千万别叫我们等你。要是你走得慢被水给淹了或是被水给冲走了,你也别怪我们不救你。我们不是不想救你,是不想给老天爷添麻烦,想让老天爷在收走你的时候,顺顺当当的。”
被王萍这么一怼,梅艳从伤春悲秋的矫揉造作中清醒了过来,她环视了一眼屋子里,谢迎春、林知书已经收拾好了,正帮着王萍和杜晋收拾,平时爱煽风点火的那女知青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屋子里还摆着没收拾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她的。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梅艳连哭都不敢哭了,翻出自己带来的包,胡乱地拿到东西就往包里面塞,也顾不上把衣服叠放整齐了……速度那叫一个快,简直就是蝗虫过境,落后王萍许多的梅艳居然赶在王萍收拾好行李之前把东西给收拾好了。
就是那东西收拾得实在不咋地,基本上都是胡乱塞进去的。
谢迎春在知青点内转悠了一圈,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剩下的,便催着知青们往小青山上去。
同知青们这种轻装上阵的情况不一样,生产队里那些老乡们带的东西就多了去了,有人用蛇皮袋子扛了棉被上山的,还有人赶着家里的鸡鸭猪羊驴马鹅和大黄狗往山上撵的,也有人家里有钱,置办了自行车,可下雨天的山路实在难走,只能扛着自行车往山上扛的,还有一些小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