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是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的, 夏日天亮的早, 外面天光虽然已经透进来了, 但其实应该还早。果然, 看了看枕头下面放着的核桃大银质怀表, 上面指着夷人数字的‘六’过去一些。
不过春儿也没有再耽搁了, 而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发现小姐还没有起床, 于是轻手轻脚地动作。小心地穿衣、叠被, 然后拿了昨晚热水瓶中剩下的残水——此时已经温温的了,在夏天早上用来洗漱倒也合适。
这一切已经非常控制动作了,尽量将生意压到了最低,然而还是带出了一些动静。舱房靠里的一张床上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春儿?”
“小姐,您再睡会儿罢, 我去给您打热水, 买早饭!”
随着春儿这一句,床上的动静没有了,显然说话的人重新睡了过去。
这是从苏州到京城的路上,连翘和吴美娘,再加上春儿、冬儿、嘉定家里新来的张嫂子、小虎,总共六人搭上了沈钰家的船,一路往目的地去。
除了小虎住在别处,其他人都住在两间舱房里。吴美娘和张嫂子、冬儿住一间,连翘则是和春儿住一间。只因为她不惯和别人一起睡,也不好意思见春儿打地铺, 所以在舱房窗子底下单开了一张小床。这小床是用两条春凳加上一扇大板搭成的,并不怎么占地方,不然在这小小的舱房中可摆布不开。
其实一千料的大船地方并不小,只不过这种船肯定是优先紧着货物的。凡是住人的舱房都会尽力修的小一些,这种拿来做单间的屋子就更不用提了!这两间舱房加起来还不如连翘在家时一间屋子来的大!
当时那是她一个人住的,现在却是五个人的活动空间,自然要憋闷很多了。
不过这是行路上,也不好讲究太多。反正连翘觉得还好,对于一个高中和大学都住过八人宿舍的女孩子来说,这都是毛毛雨啦。反而是春儿向连翘抱怨过‘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这样的话。
当时是因为马桶处理的事情,也是有感而发——在路上总是不比在家来的方便的。
春儿将头梳的溜光,在脑后结成一个大辫子,确认全身上下都没有不妥的地方了,这才提着热水壶出了屋子。
每天船上厨房那边供应热水,只不过这个热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他们本就是做饭的时候顺便在灶膛里面烧的水,自然也就只有饭点的时候才有热水了。所以为了用水方便,热水壶就很有必要了。
春儿往厨房的方向去,好几个妇女已经在那里忙着早饭来了。见她提着热水壶也空不出手来,其中一个笑着对春儿指了指灶台的方向:“春儿姑娘自己去打水罢,今日还没有打过,全是滚水。”
这是当然的,今天并不是行船的日子,船队在临清这边停留的第二天,据说有些货物要出手,还要采购一些当地的货物。估摸着时间进度,等到明天才能重新出发。这样一来,基本上无事可做的水手们就懒惰起来了,这个时辰并没有几个起来的。
没人起床当然就更谈不上打热水洗漱了。
打好了热水回去,连翘还没有起来,春儿侧耳听着,知道隔壁吴美娘舱房里的冬儿和张嫂子也起来。于是蹑手蹑脚地放下热水壶,在窗户外面冲冬儿招了招手。
等到冬儿咬着头绳出来,她这才道:“我去买早饭,你和张嫂子就不用去了。”
说着带上食盒和钱,这就往外走去。
这时候沈家船队的船停靠在一个码头旁,这里是运河沿岸的一个著名城市,临清。典型的因为运河而繁荣的城市,也是钞关之一的所在地...不过随着这些年运河的衰落,有很多人推测这个钞关可能会挪到山东临海的城市,譬如说登州。
不过那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临清是繁华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繁华。
船停到码头这里就能看到港口后面一大片的建筑,足足修了五六条街。每条街上都有好多店铺,其中最多的当然是酒楼饭庄、秦楼楚馆,再然后就是赌馆、当铺了,另外提供暂时存货服务的货栈也有几家。
至于码头这边则更加繁华,有许多左近小人家的儿女或者小媳妇,都拎着一个篮子过来做生意,卖一些小物件。
春儿从船上下来,首先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提着一篮子鲜花在那里卖。问了问价钱,要了四朵月季,两朵粉的,两朵红的。另外还要了一束茉莉、一束水仙——船舱里面简陋又乏味,带一些花回去,也是多些意趣。
然后又去了一个一家人经营的推车,这个推车虽小,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早餐摊子。南北的各色早餐小吃几乎都能在这里看到,更重要的是这里生意火爆,一般来说这往往说明味道很好!
虾皮小馄饨、紫米粥、芝麻球、小酱菜、油炸肉饼、素菜包子、春卷...买了十来样的早点,将个大食盒装的满满的,春儿这才颇为费力地将早饭拎回了舱房。
此时连翘已经洗漱完毕了,冬儿正在为她梳头挽髻。她见了连忙将买的花儿给连翘看,连翘只拿了一朵粉色的月季簪在鬓边。
“这花儿倒是很新鲜,剩下的给我娘送过去,看她簪不簪。”连翘满意地照了照镜子,点点头。
春儿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