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姑娘出身非常普通, 就是一个小镇姑娘而已。不过在她小时候,家中还算是镇上的殷实人家, 那时候她也跟着家里享福,念过一些书。直到家中生计一日不如一日,这才停了下来。
有这样一回事,她多少和周围一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同。那些穷人家的女孩子,自己备不起嫁妆,或者需要补贴家里的, 都会出去做女工。她不同, 她爹娘觉得丢人, 让姑娘出门讨生活,不是他们这样人家的事儿!
但是马姑娘自己是想出来的。
相比起在家受穷, 她反而喜欢靠自己走出一条路子来!和她的父母不同,那种没什么用的面子,她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
“爹,我知道您怜惜女儿, 只不过您也得替家里想想!我是家里头一个孩子,享家里的福气,过过弟弟妹妹们没过过的日子。就拿上学来说,大弟还能勉强凑出束修,二弟可怎么办?小妹就更不要提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得替他们打算!”
说这些话的时候马姑娘有她的真心, 但是其中也不乏自己的私心——她想离开家,想靠自己闯荡。
她当时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她不比那些不识字的小姑娘, 只能进作坊做女工。好歹她读过书,当初功课还不错。她是打听过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个月拿一二两银子是普遍的行情!
有这样的进项补贴,几个弟弟妹妹也就有着落了!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没说出来的心思...若是她争气发达了,岂不是能带契家里也一步登天?她有过好日子,也有过苦日子,所以最有心思奋发上进。
最终的结果也很清楚,她人既然在嘉定县城里,自然是家中同意了——虽然觉得有辱家门,但是人总是要向现实低头的。
但是真的来到嘉定了之后才觉得当初的许多想象是白想了,大概每个人都想过,自己是做一两半一个月,但是胜在清闲的文书。还是做两三两银子一个月,但忙的要死的账房呢。
都不用想了,真等到找事做的时候,这些都不由你选择。
这是一个好时候,城市里正需求大量的劳动力,所以进城的人不愁找不到工作。可是这也是一个极坏的时代,底层的劳动力讨生活十分艰难!想想工业革命时期的西方国家工人是过的什么生活,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并不会比那个更好了。
马姑娘和那些人不一样,至少她读过书,能写会算,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但是这也就是让可选择的层面提升了一丝丝而已,之前想的那些选择一个都没有用上。
清闲的工作、拿钱多的工作,二者其一,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的,都属于工作中的大热门。往往留给了本地大书院出来,成绩十分好,或者有关系的女孩子。
她一个镇上来的女孩子,只在镇上女学堂念过几年书而已,凭什么和别人争呢?
最后还是在文具铺子里做事,她能写会算,主要负责清点各种库存,并且将每日消耗记在账目上。有这样一手好歹比一般的铺子伙计强一些,月钱高一点儿,也不容易被人替代。
只不过文具铺子的月钱并不高,也颇为辛苦,和她曾经想的生活完全是两个样子——更重要的是,这一份工作根本没有上升空间,真要做这个,什么时候能出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接触到了行当。
在镇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世上有这个行当了,有许多作者靠写本子赚大钱。当时她看过不少,也艳羡过那些作者一本书挣到她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只不过这个行业离她实在是太远了,所以她从没想过这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文具铺子后面有几排房子,房主人分成一间一间地租给外地人。像嘉定这样的县城,租房市场并不热,而那些来县城做工的工人往往有作坊提供住宿,再不然就是睡大通铺,也租不上这种房子。
在这里租住的一般是附近一家‘远山书院’的学生,这家书院在整个苏州来说根本排不上号,但却是嘉定县很不错的书院了。不止有本城的学子在此读书,还有下面乡镇的,甚至外县的。
读书人,总是讲究一些的,自然不可能住的太差。但是很多读书人也是穷读书人,住的太好也不太可能。这种院子里隔成一间一间屋子的,就正正好租给他们。
文具铺子也是背靠书院和这些读书人,生意才做的很火热的。
来来去去,马姑娘逐渐注意到了,一个年纪有三四十岁,绝不可能是书院学生的男子常来买笔墨纸砚这些。特别是纸张和墨锭两样,比书院里的学生消耗还要惊人。
偶尔铺子里的人聊天才知道,人家是一个写本子的,这些东西消耗可不是很大!
“你们玩笑罢!写的怎这样落魄寻常?”在马姑娘的观念里,写并不是人人都做得的。而写本子的人回报也不一般,都应该是功成名就颇为有钱的那种。
有人听她这样说都是笑,最后还是掌柜的解释:“马姑娘这就想错了,哪个行当都是这样,有做得好的就有做的不好的。就连附近读书人也是一样,有的人能当状元,做一品大员,有的人就只能做个卖字的穷酸,差距何其大?”
“写本子的也一样!而且你想想,只要会写字就算是有了入门的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