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算是既古老又年轻的一门艺术了, 感觉上成熟是比较晚的事情,至少是明清时了。但是讲故事这件事,好像又很早,上古时期, 或者说从人类能够传递历史起就存在。
在原始部落时期,每一个部落的首领有一项训练, 就是要牢牢记住这个部落的神话故事, 然后一代一代传承...这或许就是最早的说书,神圣而具有别样的色彩。
而在业兴起的这个时代,说书发展的越好了。主要是说书艺人不再局限于那几个老掉牙的故事,有了大量又新又好的故事可以拿来说。与此同时, 以往靠着几个独门故事闯天下的好事也没有了, 说书艺人本身的实力成了硬通货。
正月里开市之后到正月十五后三天之前,这是大街小巷最热闹的时候。连翘自不必说,这个可以自己安排工作的自由人肯定不会去上班,过年还没玩儿够呢!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了后世多种多样的娱乐活动, 但是在这些年节庆典上具有后世没有的用心与气氛, 只要不抱有‘一定很无聊’这种偏见, 参与进去就会知道其实也是有他们的趣味的。
还有张贵子!
校对室本来就是报馆比较清闲和规律的部门,她又不等着多拿一些加班费和奖金养家, 所以十分惫懒。过年之前就申请过了,她可不是初六开市之后就去上班的那一批勤奋人, 而是正月十八之后再去的‘后进生’。
于是表姐妹两个一拍即合, 从初六开市之后就结伴玩过嘉定的大街小巷。
才从一家卖香粉的铺子出来, 只觉得外面风大。张贵子指了指隔壁的招牌:“是顺风茶舍,咱们进去坐一坐。”
这个时候的茶舍就如同后世的奶茶店+咖啡厅,人气还要更高。朋友相聚、男女见面,又或者就是一个人出门,都能来这里消磨时光。现在是冬天,茶舍一定有暖呼呼的薰笼、热气蒸腾的滚茶、刚刚出炉的点心。
“去!”根本没有犹豫。
果然一进去就感觉铺面而来的热气,连翘连忙解下了自己身上大红缎子面的斗篷搭在手上。
才在楼上隔间坐下,就有小伙计捧着热毛巾和铜脸盆过来,给连翘和张贵子洗手擦脸。两人一人要了一杯普洱茶并四五样点心,这才消消停停坐下。
楼下中间舞台上本来是一个女艺人在唱大鼓的,后来又换上了一个说书先生。
这里要说,茶馆的节目都是的,只要是茶楼的客人,那自然可以随便看。可是说到看什么,那就是要花钱的了。
茶楼中央的舞台,除了面对观众的一面没有人,其他的围坐成了半圈艺人。这些艺人有唱评弹的、唱大鼓的、演奏乐器的、说戏谑笑话的、耍小型杂技的、说书的等等等等。若是客人想要看什么节目,那就要出钱去点。
这有点像是在连翘小时候曾经流行过的点播台,大家都可以看,但是想要指定看哪一个,那就要花钱了。
顺风茶舍是嘉定有数的大茶舍了,能在这里表演的艺人也都是有水平的。看那说书艺人一亮相就知道了,恐怕是个技艺不错的。
这时候连翘和张贵子的茶、点心都上上来了,两人好整以暇,舒缓了身子只等着享受娱乐——连翘也很投入呢。相比起如今很流行的戏曲,还是说书比较对她的胃口,这种艺术形式对一个现代人相对友好。
一声惊堂木拍过,等到茶馆里悉悉索索说话声音小了一些。这说书艺人才道了一首开场诗,然后道:“诸位君子,今日要说的这一回故事却是不知哪年哪月哪朝哪代——原就是一出鬼话,敷衍一场狐仙鬼怪之悲喜!”
听到这里连翘还没有多想,直到听到熟悉的内容,差点没呛到自己。
这说的不是别的故事,而是新近才发表的《药庐琐记》的第二篇《有狐》。这才几天啊,就这么红了吗?不止有茶客愿意花钱听,更是有说书先生已经练习过评书版了!
要知道普通的版本和评书版虽然接近,但其实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若是让说书艺人去说,那就更难了。没有经过一定的设计和练习,那就是读书而不是评书,人家是有自己的技术要求的!
现在听说书艺人娓娓道来,虽然多少能听出其中仓促的痕迹,比不上一些老故事经过无数次的打磨改进,已经找到了最适宜的说书方法。但是能感受到,这是已经经过认真处理的,绝不是随便上台来的。
想想《有狐》发表的时间,连翘忍不住道:“这可真是厉害了,故事一出来就开始改成评书了罢?”
一般来说一个故事只有确定真的很受欢迎,说书艺人才会将其改编成为评书。不然辛辛苦苦修改,最后却是一个没有市场价值的作品,那显然是不划算的。而《有狐》还没有经过市场检验,这些说书艺人就开始做工作了,确实当的起连翘一句‘厉害’。
或许有吃瓜群众可以在《有狐》发表之前就拍拍胸脯保证,这是乔琏先生的,那还有错?然后一顿风光吹嘘。
但是换成是这些说书艺人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做出判断并不是空口白话就完了,人家是要认认真真付出心血的。这种情况下的判断,可不是普通吃瓜群众那样,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
隔了一扇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