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不活在我府牢里关着,后日登基大典,请柬我早便命人送至五洲四海,这皇位你若是撒手不管了,我干脆将他扔回金銮殿继续坐着,留在我那儿还碍眼!”
池衍难得无以反驳。
这一连串密不透风的话语,逼得他是进退两难。
他语塞一瞬,正想出言再劝。
便见那人投来淡淡一瞥。
只听豫亲王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先兄待你如亲子,幼时你还唤我一声王叔,又何须顾忌那些无用的世俗。”
“只要盛世安稳,大楚冠何国姓,都不甚要紧。”
他深沉如洪钟的声音缓缓入耳。
池衍眼底一片幽深,似是而非地玩笑道:“王叔就不怕,我以权谋私。”
豫亲王若无其事“呵”了声。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朝政交到你手里,我倒是乐得清闲了。”
听得此言,池衍眉眼深处蹙痕更甚,隐含犹豫。
豫亲王瞅他一眼,似能洞穿他肺腑。
远望那波澜不惊的湖面,淡淡道:“我只认理不认亲,倘若湛羽真有不对之处,我绝不袒护,你们年轻人的事,自个儿去解决,我不插手。”
池衍和苏湛羽素来要好,如今两人虽是未在明面上显露矛盾,但豫亲王这般缜密之人如何看不出来。
饶是知晓他最明事理,闻言池衍还是怔了一瞬。
默思甚久,池衍拱手,微微躬身:“景云有愧。”
豫亲王未有避退,受他一礼。
看着他,沉稳说道:“为君者,当以亲贤远祸,人不可不察,玉石何以区分,我信你自有裁断。”
池衍抬眸,对上那双如渊深瞳。
交睫的瞬息,心底某处的顾虑便慢慢放下了。
……
池衍回到王府时,已过申末。
暮色暗下,似火深霞在天际被魆黑逐渐吞噬,笼得天地昏暗不明。
到达府邸,马车靠下。
池衍移步下马,方在守门侍卫的恭请声中踏入府中,便见元青迎面而来。
元青快步走到他面前,垂首道:“将军,太子殿下已抵楚都,四方馆有专人接待,元佑也跟在那处照应。”
想了想,再道一句:“九公主尚还不知情。”
得知此事,池衍沉静的面容终于微动。
算一算日子,那药应是服用得差不多了。
眉心多了一丝凝重。
沉思须臾,他徐缓道:“知道了,等我安排。”
后又不慌不忙问:“她呢?”
将军从不多管闲人,元青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
挠挠头,踌躇着回答:“呃……公主原是在等您回来一起用膳,这等久了,闲不住,就跑后厨去了,说是要亲自下厨……属下,实在拦不住啊!”
闻得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要做烟火事儿。
池衍俊眉挑了一挑,唇角不经意掠过淡笑。
由着她折腾。
池衍踱步向往正殿,并未说什么,只让元青去备了浴水。
……
正殿,内室。
紫檀嵌边螭纹插屏后,暖雾习习,轻漾水色。
池衍双目浅阖,半倚浴桶,双臂疏懒曲搭其上。
桶中温水到胸膛的位置,那半露而出的肩背及臂膀,肤色冷白,肌肉线条结实漂亮。
旁侧的木施上褪着那件锦白蟒服,乌墨蹲在边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动静轻响。
池衍剑眉微微一动,却是未有睁眼,仍是一身慵懒的享受之姿。
外殿的门“吱呀”打开,又轻“砰”合上。
是锦虞进来了。
说甚要去后厨亲自做饭给那人尝尝,然而眼下回来,她手里却是空空的。
且鬓发凌乱,白嫩的脸蛋被火气灼晕通红。
鼻头上还碰了一点烟灰。
与那人同色的月白小裙亦是熏得灰不溜秋。
这是招惹了满身狼狈。
锦虞唇瓣不悦嘟着,一踢一踏地往殿内走去。
看起来气馁而疲惫。
突然一团雪白从内室冲她跳蹿了过来。
但锦虞在后厨折腾了多时,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字。
她抱起乌墨,抚了抚它的脑袋,便将它放到锦毯上。
方才在厨房,浓烟熏得眼睛生疼。
锦虞一边揉着眼皮,一边步入内室。
正欲去梳洗一番,将自己收拾干净。
却突然见得那插屏后水雾涟涟,光影恍惚。
锦虞蓦地愣住,颓然的身子一瞬站直了回来。
是他回来了么……
略一思忖,她不由自主地挪动了绣鞋。
一步一步,极缓极慢地走过去。
无声越过螭纹插屏,骤然入目,便是那人线条完美的半裸肩背。
锦虞怔忡在原地。
这还是如今的她,第一次见到那平素一丝不苟的锦袍银铠下,男人健硕的身躯。
不禁想,他正面的身材,该是如何令人血脉喷张。
这般思索着,等她反应过来,锦虞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那人身后一步远。
一瞬间陡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