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的,我都记住了。”
姜临川态度十分诚恳,那两人也不好再劝。
“孟师兄,有位先生请你喝茶。”一个半大小孩子过来报信。
孟清笑笑,随手戴了一顶黑色帽子,压低帽沿,从后门出去。
天气渐渐转凉,他很快就消失在长街中。
“等我去了,你和孟清商量着来,是继续唱还是解散,都行,孩子们都安顿好。”
老帮主年纪大了,妻子早逝,没有续娶,没有子嗣。早年收过的徒弟天各一方,如今只有孟清与沈云棠二人,与他较为亲厚。
“要是继续唱,不能留在祁城。”老帮主想南下,但他年纪大了,舍不得离开这里。
这里是南北枢纽,北方重城,兵家必争之地。
眼前虽然繁荣,往后还不知形势会如何。
姜临川也看出老帮主时日无多,那是精气神燃烧殆尽后的枯朽,药石无医。听他唱完《穆桂英挂帅》后,尤其明显。
“师父放心。”
“倒是稳重许多。”老帮主笑着点头。
沈云棠在外敲门。
“姜二少来了。”
老帮主开门相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姜二少爷也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轻狂了。
“喝茶。”沈云棠自然而然为姜临川倒了杯茶,摩.挲杯身,温度正好,才端过去。
老帮主当即惊住,倒没见过姜二少这般细心体贴伺候人。
而更令他惊奇的是,沈云棠姿态坦然,接过了茶,施施然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任由姜二少为他拆卸钗环,拭清脂粉。姜二少姿态娴熟,一看就不止一两回。
老帮主有心想叮嘱几句,见两人并无丝毫不情愿,偶尔眉眼相对,心意相通,想开口,又咽下去了。
“您多保重。”
临走前,沈云棠向老帮主道别。
老帮主微微点头,眼中还有些笑意。
“虽说紫薇阁还有些存货,也该去收一批货物了。”
近来因为有大人物要来,紫薇阁生意好了不少。姜临川换了身衣服,从百花坊出来,与沈云棠一起去旧物市场。
一夜暴富在这里并不是稀罕事,也常有人上当受骗。
两人不时听见路人议论:
“沈家园越来越乱了,到处都是假货……”
“也有不少好东西,只要有那个眼力,捡个破碗回去,都是宝贝。”
“沈家以前也是有名的大户人家,一直有仁善之名,怎么破败成这样了?”
“枪打出头鸟,还能怎么样?”
这处旧货市场是由沈家园林改造的,放眼望去,又杂又乱。
院墙斑驳,雕栏颓朽。
“这里原来的主人呢?”
“应该都死了吧。大清亡了,那时真叫一个乱啊……无数人冲进沈家,打砸一番,抢了东西就走。别家也是这样,后来就没了沈家人的消息……”
“三品大员,一朝树倒猢狲散……”
“那个唱戏的沈云棠,据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是不是这家?”
“怎么可能,人家再不济也是大户人家,怎么会去做那等下九流的戏子,那些唱戏的,就喜欢编造一个可怜身世,才好要赏钱。”
姜临川便抬眸看了沈云棠一眼。
沈云棠的沈,是沈家园的沈?
那身份落差当真很大。
“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云棠不在意地笑笑,带姜临川去更加荒芜的废弃之地。
有些地方被如今的富户划去,有些地方坍塌了,还有些地方搭了许多棚屋,住着来祁城讨生活的人。
往常的旧貌全然不现,沈云棠以前住过的院子,还算完整。大门已经落了一扇,里面种满了海棠花,无人修剪,枝叶凌乱。游廊的柱子上,刻着几条长短不一的线,曾有小孩子在这里量过身高。
“二少爷,我打算攒些银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好好修缮一番,以后就住在这里,虽说有些吵,养几条狗护院也够了。”
“攒够了吗?”姜临川看了眼彻底被扒空的院子,这只剩一个空壳。
“够了。等换回来,我就去买院子,到时候院子修好,请二少爷来做客。”
“我先把房契拿到手,再转给你。”姜临川点头。
沈云棠感激一笑,带姜临川进卧房,起了一块墙砖,里头放着一个盒子。装着厚厚一叠地契、房契,保存完好,但已经失去了效用。还有几枚水头极好的翠绿色扳指。原来不知有什么用,不愿意卖,如今送给二少爷正好。
“二少爷挑一个喜欢的,再给大少爷挑一个,就当作我的谢礼。”
姜临川没同沈云棠客气,挑了一个玉质最好的,戴在沈云棠手上。
“现在你管着身体,替我戴着,大哥那个,回去了再给他。”
沈云棠怔住,二少爷垂眸,侧脸专注,非常吸引人。与皮相无关,在于那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二少爷如何看我?”沈云棠忽然问。
虽然他不在意别人的轻贱、诽谤,却很想知道姜临川对他的看法。要是姜临川真的觉得两人地位平等,也不会一开始直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