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信奉鬼神,轻易不发与性命相关的誓言,沈妙平此番话不可谓不毒,就连谢玉之也不得不信了七八成,只是若让他说什么服软的话,却是不知该从何开口。
对上沈妙平的眼睛,谢玉之沉默半晌,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微微抬膝,将底下的软垫抽出来扔给了他,算是一个示好的信息。
沈妙平心想我来的时候早有准备,膝盖上绑了东西呢,一点都不疼。
他将软垫又放回谢玉之膝下,一番体贴之举让身旁的嬷嬷都软了心肠:“无事,我皮糙肉厚,再者跪也跪不了多久。”
沈妙平说完欲收回手,却忽的被谢玉之反手扣住了手腕,不由得抬头疑惑的看向他。
谢玉之视线只幽远的盯着地面一处,微微沉了声道:“我这人不看重名声,这次便信你,但日后你若往我眼里撒了沙子,我豁出性命也是要将你碎尸万段的……”
沈妙平心想我可不会如原身那般蠢,就算做了那种事还能让你发现不成,面上却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妙平任由二爷处置。”
鬼话说多了,便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老天不信,沈妙平自己也不信。
谢玉之却信了。
对方虽无言语,但沈妙平能感觉自己手腕上的力道略微松了些许,不由得暗自低笑,只觉得谢玉之真是单纯好骗,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昏了头脑。
听见夜里的梆子响声,一旁的嬷嬷略微迈步上前提醒道:“二爷,姑爷,时辰到了。”
沈妙平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再跪下去腿都要麻了,他的手放在谢玉之腰间,微微用力把人搀了起来,低声道:“走,我们回去吧。”
谢玉之从不让人搀扶,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奴仆直接从府上被发卖了出去,这次被沈妙平搀着,倒没见他有半分不悦。
大丫鬟忍冬和茯苓提着灯笼候在院门外,见他们相扶着行来,像是已经重归于好,先是一怔,随即便是欣喜,忙走上了前去一左一右的照路。
“二爷,姑爷,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等伺候你们梳洗吧。”
沈妙平叮嘱道:“记得弄些活血化瘀的伤药替二爷敷敷腿。”
茯苓不由得笑了,曲风院别的不多,治腿的伤药最多,说不定连皇宫的太医院都要逊色几分呢,对他福了一礼道:“好姑爷,奴婢哪敢忘了,早早就备上了呢。”
沈妙平这才收回视线,然后对谢玉之低声道:“二爷沐浴不喜旁人近身,但一个人到底不便,我就候在门外,有事喊我,嗯?”
他一双眼睛如美玉般通透,最后一个字被主人诉尽了柔情,灯火朦胧下,愈发他显得面如冠玉,深情款款,忍冬和茯苓不由得暗自艳羡心醉,世间怎会有这样俊美的好儿郎。
谢玉之负手步入房内,闻言微不可察的一顿,却并不看他,只掀了掀眼皮,头也不回的道:你若担心,便一起进来。”
语罢不顾怔然的沈妙平,反手带上了房门。
卧室内阁后间用汉白玉砌了一个浴池,中间用水墨屏风隔挡着,袅袅水雾升起,让人模糊了视线,如登仙境。
谢玉之将腰带搭在屏风上,脱了绯色的外袍,只着一身玄色单衣,恍惚间背后有凉风掠过,肩上有一只手搭了上来,他眉目一凛,条件反射攥住了那人的手腕,反身使了一个小擒拿,沈妙平下意识挣扎起来,谢玉之又一时站立不稳,二人便双双落入了水中。
“二爷,是我。”
沈妙平从浴池里哗啦冒出头,激起水花无数,他不会水,连呛了几口,兀自扑腾不休,谢玉之微微用力,攥着他的肩膀将人拉了起来。
沈妙平借着他的力道站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似有笑意:“二爷好功夫。”
谢玉之一身衣裳湿了个透,纯黑色的衣服紧贴着身躯,愈发显得白皙,只唇殷红似血一般,怪诞却又美的惊奇,闻言眯起狭长的眼尾,反问他:“我没有名字么?”
沈妙平道:“我唤二爷唤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
谢玉之点头不语,算是应允,沈妙平见状又道:“那你慢慢洗吧,我就在屏风后头等着。”
说完转身,正欲从池子里出去,却忽然被谢玉之抓着后领拽了回来,又是一阵水花四溅,只听对方不悦的道:“你穿着衣裳掉进池子,鞋也不脱,却让我用这水沐浴?”
沈妙平:“那二爷先等等,我去叫丫鬟换水。”
谢玉之轻笑出声:“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说完揪住沈妙平的衣领,将人一把拉到跟前,一双黑黝黝的眼盯着他道:“今天本该是大好的日子,偏生被那贱婢搅得我心里不痛快,你我拜了天地,饮了合卺酒,却还不曾入过洞房。”
还说不急。
沈妙平缓缓笑开,伸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将人抵在浴池边缘道:“让二爷不痛快是我的错……”
他一双眼艳若三月桃花,看人时深情无限,温热的指尖一寸寸掠过谢玉之的眉眼,最后停在了他的唇瓣上,询问似的道:“那咱们现在便入洞房如何?”
谢玉之道:“这是自然,不入洞房算什么夫妻。”
古人看重礼数,择良辰选吉日,所有礼都要在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