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除却一母同胞的五阿哥与九阿哥,其余阿哥同样对小十一抱有善意。胤禌六岁生辰之时,四阿哥从猫狗房抱来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还亲自设计了几件小衣裳,作为幼弟的生辰礼物。
正如胤禌给人的印象,白白嫩嫩,甜甜软软,天真良善,实乃千里地一棵独苗。从小长在皇家这个大染缸里,依旧出淤泥而不染,简直太过难得。
可自从刺杀的真相大白天下,哥哥们看胤禌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都说人不可貌相,小十一竟用一包辣椒粉就解决了不怀好意的刺客!
起先,哥哥们既气怒又心疼,一个接一个的嘘寒问暖。有主动请缨抓捕隆科多的,还有暗自发誓的,日后定要把天地会一锅端了,为小十一出气报仇。
再然后,谣言猛于虎。不知是谁传播的消息,信誓旦旦像是亲眼见过一般,说隆科多那逆贼着实小觑了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长了一双辩忠奸的慧眼,只需瞪上一瞪,刺客便能哗啦啦地倒下一大片。用辣椒粉只因随身携带的个人喜好,不欲看见他们那一双双污浊的眼睛罢了。
胤禌便是再迟钝也渐渐发现,身旁宫人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深深的敬畏。
一日行走在宫道上,有小太监行踪颇鬼祟,他只疑惑地瞧了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谁知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举着手中包裹,痛哭流涕道:“十一阿哥饶命!奴才被猪油蒙了心,偷盗了的主子的金钗变卖,奴才知错,还请十一阿哥饶命!”
胤禌:“……”
有了出头的椽子,人们对传言更是深信不疑。就连九阿哥也沉思了起来,用膳时一个劲地盯着幼弟的眼睛瞧,紧接着推了推十阿哥,忧心忡忡地低声道:“爷知道小十一剔透,可还有个词儿叫慧极必伤。莫不是前世看透了人心忠奸,受不住尘世肮脏,老天才要收回爷的弟弟?”
十阿哥听罢就要反驳,可越想越觉得有理,当即对胤禌郑重了态度,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
譬如原先:“这书有什么好读的?走,十哥带你抓蛐蛐去。”
现在他改口了:“读书好啊!圣贤书百读不倦,十哥也喜欢。来,咱们一块读……”
极力避免做一个污浊之人,被撒辣椒粉糊上眼睛,就差脱口而出一个“您”字了。
胤禌二丈摸不着头脑,猛然间,宫中掀起了一股送礼的热潮。
起因是太子新得了两个御厨,川湘菜做得那叫一绝,转而送进了乾西五所的膳房里。大阿哥也不甘示弱,叫人采购了一车辣椒磨成粉,装在小小的锦囊里头,装了百八十个的送给十一弟,说是一个拿来调味,一个扔着玩。
兄长都发话了,弟弟们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三阿哥即兴创作了一副辣椒丰收图,四阿哥送了辣椒玉雕,接下来还有绣满辣椒的屏风,辣椒状的睡枕……
胤禌终于受不住了,抽抽噎噎地找上皇阿玛和翊坤宫的额娘,一个劲地抹眼泪:“我喜新厌旧,嗝,不喜欢辣椒了。”
云琇忍笑忍得辛苦,康熙却是心疼万分。别的儿子也就罢了,老大着实不像话,于是召来大阿哥劈头盖脸地斥骂了一顿,并让御膳房做了宜贵妃首创的‘红丸’给他吃——
大阿哥违逆不过皇令,小心尝了一口,无法形容的感受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的脸当即又红又绿,五彩斑斓。
“皇……蛤麻……茶……”
这还没完,辟谣的重任稳稳落在了他的身上。
回阿哥所之后,大福晋看他这副头重脚轻的恍惚模样,着实气笑了:“送礼竟不与我商量。还买了一车,爷怎不留着自己拌饭呢?沐浴也行!”
说罢冷笑一声,重重一甩帘子进了里屋。
另一边,太子感叹着同福晋道:“就他那样儿,不日远征准噶尔,皇阿玛还把他塞进了先锋军,让裕王伯好好照看。”不被生擒了都是好的。
静初温和道:“大哥精于武艺,皇阿玛寄予期望也是理所应当。”
皇上掐灭了他的夺嫡之心,故而能够放心地用,甚至交托久违的信任,这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般想着,静初的嗓音更温和了:“爷当初不也想着送辣椒粉么?倒没有购上一车的魄力。若不是妾身拦了,今儿挨训……”
太子咳了一声,当即不说话了。
******
叛贼一事徐徐落了序幕,隆科多被判凌迟,索额图与几个天地会余孽秋后处斩,从犯格尔芬以及参与同党与之共罪。
其余男丁家眷流放宁古塔,至于朝中与索额图有所牵连的大臣,贬的贬关的关,往日与明珠抗衡的索党至此烟消云散,赫舍里氏最为煊赫的一支不复留存。一封封加急圣旨传去西北大营,近来朝中风云变幻,却没有影响太子半分。
大臣们隐隐察觉,万岁爷对太子爷好似并未升起隔阂。保皇党霎时松了一口气,毕竟储位安稳,大清才能安稳。
也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明珠等一众官员还有寄希望于大阿哥的,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子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弱势期。
尽管太子已然大婚参政,他们却从未听说过他与哪家重臣有密切的往来。
除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