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里庶妃,片刻后,淡淡地唤了声:“梁九功。”
梁九功恭谨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万岁爷?”
“先传口谕,过后再拟圣旨。庶妃赫舍里氏,性行温良,恭慎无违,今册为平嫔,赐居储秀宫。”
顿了顿,康熙继续道:“庶妃戴佳氏,恪勤有礼,生育有功,今册为成嫔,赐居咸福宫,钦哉。册礼定在十二月,成嫔、平嫔一道受礼……命内务府赶制吉服,不得延误!”
琇琇提的,倒也有理。
戴佳氏生了小七胤祐,仍为一个庶妃,确是低了些……不仅如此,胤祐的左脚不便,有一宫主位的额娘护着,日后的路会顺畅许多。
早在康熙传唤梁九功之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琇朝着赫舍里庶妃轻轻一笑,桃花眼弯了弯,说不出的柔和可亲。
赫舍里庶妃呼吸一窒,颇有些狼狈地垂下眼帘,指甲陷入了掌心,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霎那间,她恨云琇恨得心头滴了血!
册封平嫔的旨意一出,迎着赫舍里氏不可置信继而绝望的目光,云琇笑得更温柔了。
她轻轻拍着怀中的胤禟,胤禟直愣愣地盯着自家额娘发呆,仔细看去,小阿哥的黑眼珠里,闪着一片金灿灿的小星星。
“平嫔,还不谢过皇上?”云琇掩嘴一笑,眸里波光流转,伸手点了点她,“瞧你,高兴归高兴,可不能失了礼数。”
说罢,她摆摆手,微笑道:“至于本宫,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当不得你的谢。我们姐妹之间,何须计较太多,你说是不是?”
赫舍里庶妃,不,平嫔牙齿气得都打了颤。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对上康熙冰冷的目光,登时僵在了原地。
她缓和了许久,咬紧下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深深趴伏下去:“嫔妾,谢……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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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殿门紧闭,半点声响也无,寂静得让人发慌。光亮透不过红瓦宫墙,好似紫禁城里被遗弃的一角,散发着森森凉意。
宫人闭口不言,低头匆匆;太医拎着药箱,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去时叹息一声,半晌过后,又是一片死寂。
“小阿哥,额娘的小阿哥……胤禛……”冷汗渗出额角,皇贵妃低声喃喃,在睡梦中握紧双手,少顷尖叫了一声,唰地一下睁开了眼。
双眼沉沉,遍布血丝,不见一丝光亮。
皇贵妃以往盈润的面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惨白惨白的,形同枯槁。胸腔起伏似雕像,呼吸几不可闻;尖叫过后,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双手攥紧了锦被,不住地喘着气。
“娘娘,”甄嬷嬷一直坐在榻边,手里拿了帕子,轻轻地给她擦拭额角的汗,眼底含着深切的悲痛,“不过是个梦,怎么也不碍事的!”
皇贵妃披散着头发,对甄嬷嬷的话充耳不闻,只望着床帐发呆。
许久许久之后,她猛然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涩声道:“我……梦见了……胤禛……”
说话间,下身传来阵阵剧痛,随即涌出恶露来,皇贵妃惨白的脸猛地一皱,话音戛然而止。
“娘娘?!”甄嬷嬷双手一抖,急声道:“老奴这就叫她们煎药去!”
“我……梦见了胤禛。”缓了一口气,皇贵妃没有搭理煎药的话,目光涣散,执着地念叨:“胤禛呢?他在哪儿?”
“四阿哥住在慈宁宫,”甄嬷嬷以为皇贵妃出现了幻觉,记忆也断了层,霎时老泪纵横,“娘娘已经许久没见他了!许氏昨儿还传消息来,说四阿哥极其思念娘娘,竟不管不顾地去求皇上,想来看您……”
说起这个,甄嬷嬷抹了把泪,哽咽道:“四阿哥是个孝顺孩子,娘娘何必执着于逝去的小公主?他才六岁啊!没了您的庇佑,四阿哥肉眼可见地难过下去,还遭了那起子小人的算计,差些跌了大跟头!”
甄嬷嬷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皇贵妃渐渐凝实的眸光,以及乍然浮现的悲恸之色。
“被算计……谁?”皇贵妃盯着虚空,一字一句地问。
“宜妃生九阿哥的时候,宁寿宫忽然乱了起来,他们说,是四阿哥推了五阿哥下水。”见娘娘有了明晰的意识,甄嬷嬷止住眼泪,抑住心里的惊喜,低声说:“是德妃!她想要宜妃一尸两命,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算计进去!”
自从难产生下死胎,且被断了皇后路,皇贵妃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崩溃之下差些疯了魔,整日念叨着额娘的小阿哥,额娘的小,对其余事务不闻不问。
几日前,内务府绣娘前来量衣,承乾宫的宫人听了好些小道消息,全都告诉了甄嬷嬷。
加上佟家那头递来的消息,甄嬷嬷总算知道是谁在仪仗上做了手脚,最后咬着牙,一股脑地禀报了皇贵妃。
却没想,皇贵妃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兀自愣着神:“额娘的小阿哥。”
甄嬷嬷忍不住地绝望,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娘娘神志不清,连报仇都提不起心气了!
现下,好不容易窥见一丝曙光,甄嬷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仅四阿哥……彩凤仪仗,同样是德妃动的手。她与赫舍里氏联手算计于您,这才……小出生没多久,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