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劲收回手,从林鹤来身后走上来,冷淡地看着阮奕:“他这是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
阮奕跟着他走到楼梯间。
“中午你走之后,豹哥带人去堵林鹤来,要让他喝完一整瓶红墨水。”原劲顿了顿,淡声道,“我把墨水淋他头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楼梯间太暗,灯光太昏黄,他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种格外凉薄,甚至嘲弄的味道。
阮奕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他听人提起林鹤来死讯的那天。
沉闷的午后,天色苍白,乌云翻滚,一场暴雨将至。潮湿的空气就像是一张透明的,湿透了的厚毯子,沉重地压在人身上。
突然,一道惊雷从远方响起。他在雷声里抬起头,听到旁边人无所顾忌的笑闹。
或许是阮奕的脸色太难看,原劲扫了他一眼,目光也变冷了。
他冷冷转过眼,抿着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阮奕说:“……你做得没错。”
原劲一怔。
阮奕低下头,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不是愤怒,也有可能是愤怒过头了反而感觉不出来,就觉得这头真的太他妈疼了。
他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你要没去,如果他真喝了一整瓶墨水,后果会更严重。”
原劲抬起眼。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几乎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阮奕没注意到这个。他闭着眼,用力按着太阳穴:“行,这个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原劲没说话。
还真有?阮奕把手放下来,睁眼看向他。
原劲的咬肌鼓了鼓,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半晌,他缓缓说:“阮奕,你挺聪明的。”
“第一回周考你数学没及格,上周五,你考了117。”他的声音有一种异样的冷漠,“这还只是一个星期。你既然聪明能学,又想好好学,那就别离这些糟心事这么近。”
阮奕皱了皱眉:“原劲。”
“我警告过你,管不了的闲事,趁早就别去掺和。想折腾一个学生的法子多的是,等到自己被整得学不下去的时候再后悔,早没用了。”
阮奕沉默了两秒,问他:“这些话是你说的,还是张子铭说的?”
原劲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阮奕靠着栏杆又站了一会儿,主要是克制着自己把攥成拳的手指抻开,这才转身往班里走去。
上课铃已经响了几分钟,但姚晓燕还没过来。她一向不会准点出现在班里,上课的时候迟到五分钟,晚自习迟个十几分钟都是常事。
老师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不少人都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自从阮奕跟着原劲走了,林鹤来的心就一直提着。他在讲台旁边徘徊,转来转去,终于看见阮奕回来了,赶紧就想过去。但是没留神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一脚踩上了一个人的鞋子。
“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退开,抬起头,却猛地僵住了。
那个人是豹哥。
林鹤来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豹哥一脚踹飞。
这一脚踢得极重,他整个人就像被一拍子猛抽出去的网球似的,直直往后砸在墙上。后脑勺砰的一声磕在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上。林鹤来恍惚反应出来,那好像是一块插电开关。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鸣,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
阮奕进教室看见的第一幕,就是林鹤来蜷成一只虾米缩在墙角,细瘦的肩膀一下一下轻轻抽动。
豹哥两手插兜,一眼没看林鹤来,而是偏过头,慢慢挑起唇角,饶有兴致地对阮奕笑了笑。
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还你的。”
还他在体育课踢出去的那一脚。
阮奕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间冲了上去。他飞起一脚,朝豹哥的膝弯处狠狠一踹,然后往下一踩,豹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同时,阮奕一只手掀开带翻盖的桌子,抓着他的头猛地砸进桌洞。
咚一声闷响。
四周一片死寂。
当年,即使在阮奕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敢直接拎着花瓶给陆炳辰开瓢。今天只给张子铭来这么一下,完全是因为他烧得头疼,手脚都提不起劲,又考虑到这个人别以后脑子抽筋,把今天这顿算到林鹤来头上,再去加倍找他麻烦,所以有意识地留手了。
他的力气其实算不上重,但是豹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教训过,眼球都快怄出血了,怒骂道:“我.操.你敢这么——唔!”
阮奕手按在他后脑勺上,一使劲,把他的后半句话怼了回去。
没人想得到好好一个晚自习会突然闹出这事。隔得远的人连来龙去脉都没看清,离得近的也有不少人目瞪口呆,搞不清他们怎么突然打这么凶。
有的人心知肚明,有的人懵懵懂懂,有的人一片茫然。
童彤就是一片茫然的那个。
在豹哥把林鹤来踹飞出去的时候,她就跑出去找姚晓燕了。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又正好撞见阮奕把豹哥的脑袋摁进桌洞里。
童彤头皮一紧,飞快跑过去,小声对阮奕说:“快松手,老师马上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