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夜息知道他听得见,又和他说。
“你还会有很多白天和能看星星的夜晚,相信我。”
男孩刚刚被喂过一点水,浅色的唇瓣湿漉漉的,看起来触感愈发柔软。
柏夜息望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
却听见男孩断断续续地开口,轻而虚弱地说。
“我没有……想那么奢侈。只是有两件事,忘记早些做。”
被推入手术室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醒来时,时清柠终于无比清楚地察觉了自己的这两个遗憾。
“要告诉妈妈爸爸,和哥哥,我很开心,做他们的小孩。”
初醒的男孩气息还颇有些虚弱,却不肯停下来,执意要说完。
“还要,和你说。”
病弱到像是整个人都只有细细一根线与尘世牵连着的时清柠,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孩。
“薄荷,想让你知道……”
他一字一句,说得低弱而开心。
“我,喜欢你。是爱你的,那种喜欢。”
卫星亘古环绕行星升落。
柏夜息永远被时清柠的引力捕获。
现在的时清柠同样十六岁,也是同样的过人聪颖。
“我就说,有好多巧合。”时清柠慢慢细数着,“你记得为我做手术的许医生,他们团队的名字叫什么吗?”
“Mentha。”
时清柠轻轻晃了晃玻璃杯,薄荷叶在蜜水中飘沉。
“mentha,就是薄荷的意思。”
所以尽管柏夜息和许行的接触并未被男孩发现过,他依旧精准地把突破口选定在了许行身上。
“做检查的时候,他们还经常会测试我的视力水平。”时清柠说,“像你那时候一直很紧张我的眼睛一样。”
柏夜息还看着那两片薄荷叶。
他说:“只要你正常休养恢复,视力不会有问题。”
时清柠的视力下降发生在很晚的时候,那时,他已经被柏夜息关了一年。
柏夜息没有食言,他给了时清柠比医生预判超出许多的白天。
没人想到时小少爷会顺利地活过成年,特别是在时家破产之后,是柏夜息强行囚禁了时家的小少爷,落在外人眼中是报仇,却把时清柠留住了那么久。
可这几年之间,时清柠几乎已经试过了所有可能有机会的治疗方案,以至于他连十几岁时劫后余生的庆幸都不再有。
如同倒数一般,他确切而精准地意识到自己正走向终点。
而他太平静,平静得像是毫无留恋。
时清柠似乎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柏夜息却不允许。
那段时间柏夜息经常会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吻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泛起水汽,也比彻底的黯淡更让柏夜息少些心惊。
柏夜息宁愿要他恨自己。
让他有动力活下去。
可现在,两世的时光滚滚而逝,今天,连那独一无二的恨意也要抹去了。
柏夜息听见时清柠说:“最开始,我回忆起的只是片段,后来越接近你,我想起的就越多。”
从牵手、拥抱到接吻。
时清柠的记忆被一点点补全。
“想起的多了,事情也变得好复杂。”
“要梳理那些,太累了。”
柏夜息早就知道,对方累了。
早在十六年前,前世那个强雷暴的雨夜,闪电将漆黑的天幕彻底撕裂。
时清柠就像今天一样,疲惫而倦怠。
他听着柏夜息最后一次的坦陈,听见柏夜息说的“我喜欢你”,笑了笑,给了答案。
他们之间,已经没办法再谈喜欢。
纠葛太久,身心交疲。
爱与恨都再无余力。
所以今天柏夜息只是又一次重新得到了这个答案,他已经有过经验,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手环还是兀自在闪。
没办法,再来一次还是没有办法控制。前世柏夜息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去死,这次他动作太慢了,还需要把事情处理完,要给自己一个顺理成章死亡的正当理由。
不能立刻就结断。
时清柠还在说:“那我们简单一点谈吧,可能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柏夜息意识到。
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句了。
等完这句就能结束,事情其实仍在按照预想中的计划发展,只不过是要柏夜息再接受一次时清柠的拒绝。
多简单的事。
为什么他还会生出失控的预感?
柏夜息缓缓起身,退了一步,又退出一步,才低声道。
“好。”
时清柠正想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轰”地一声重响。
门被从外面强行打开,挡在最前的孙明和几个保镖被迫被推进了屋内。混乱之中他们依然保持着戒备站位,警惕地阻挡着外来者。
孙明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出现的外来者同样人高马大,而且人数众多。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屋内那个长发男生的身上。
孙明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些人的视线,但更让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