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我们忙着了解新手术,就把取小名的事给搁置了。”
石阿姨也补充道:“对,当时的字都找人算得差不多了,要是团队没过来,就真要拿新的小名叫你了。”
“……”
怀里的水壶被越抱越紧,时清柠口干舌燥地听着。
他似有所觉,却还是不愿死心地问了一句。
“妈,那个起好的名字,原本要叫什么?”
时妈妈说:“叫安安。”
“其实就是平平安安的寓意……”她说着说着,忽然愣了一下,“小柠,你怎么了?”
“没事。”
时清柠摇头,喉结缓慢地动了一下,咽下了喉咙里干涩的嘶痛。
他声音如常地说:“妈,我先把水拿上去了。”
“好。”时妈妈不忘叮嘱,“你们俩休息记得把被子盖好,饿了随时……”
后面的话,走上楼的时清柠其实已经听不真切了。
他一步一步地缓慢上楼,放轻动作,推门走进了卧室。
房间里光线依旧很暗,床上的男生似乎又睡下了。
这给了时清柠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但在黑暗里,时清柠依旧必须在喉咙里一遍一遍默念着“放下水杯”、“放好蜂蜜”,才能控制着自己一步一步做好动作。
才能确保他在心神恍惚地状态下不发出动静、吵醒床上的柏夜息。
可是饶是如此,在安静无声地坐到沙发上时,时清柠依旧被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径直淹没了。
他听见自己的耳边震声作响,分不清是翻涌的血液还是拧缩的骨骼。但真正扭曲着沉沉压下来的其实是面前这整个世界,这般荒诞又怪异。
让人无处着手。
无从应对。
面前的暗色有如幕布,尚未能仓促地盖过现实、提供遮蔽,就已然开始了无声的播映。
场景变换纷繁,被遮掩的细节终于开始层层浮现。
在这种时刻,如此清晰。
如此残忍。
旧日的病房里。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床上的躯体单薄纤瘦,室内的静谧忽然被刺耳的破碎声打破。
“啪!”
药碗重重摔碎在地。
“出去……咳、咳!”断续的声音虚弱无力,却依然在咬牙发着脾气,“我说了……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好,好宝贝,你别生气,妈妈先出去。”
年轻的时妈妈匆忙起身,顾不得收拾药碗,只能一步几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起,床上纤弱的少年才猛地弓起背脊,被猛烈袭来的疼痛压得蜷缩颤抖。
室内充斥着艰难的喘息。
地上洒着破碎的杯碗,褐色的药汁蜿蜒流淌,这个时候一向没人敢在小少爷气头上进来收拾——所以他才能毫无遮掩,清晰展露出自己的痛苦。
直到门边轻响,有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床上少年猛烈地呛咳了几声,泪眼朦胧地抬起视线,他看见一个同样少年模样的高瘦身影走进来,默不作声地收拾着地面的狼藉。
收拾完,男生才直身,看了看床上沉重喘息的少年。
他低声开口:“二少。”
话却被少年虚弱地打断了:“不用,这么叫我。”
“没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唇无血色的男孩卧在床上,面色比天鹅绒的床单更加雪白,说话间,他单薄的胸口艰难地起伏着。
“你只是,借住,又不是……佣人。”
少年闭了闭眼,被雪白肤色映衬着的睫毛愈发卷长:“我会帮你,尽快找到你的家人。”
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少年像是疲惫到昏睡了几秒,片刻后,才轻眨眼睫,说。
“你可以叫我柠檬,小柠,安安……或者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床边的男生沉默了一瞬,他抬眼,罕见的冷绿双眸望向了窗外的回廊。
“夫人……阿姨。她在哭。”
少年虚弱地轻喘了一会儿,才说:“让她哭吧。”
他艰难地长吸了一口气,呼吸声微微变了调,仿佛也染了鼻音。
“以后就……不难受了。”
少年音色清软,声音却轻得如同梦呓:“我任性一点,他们就不会心疼了。”
片刻之后,他才睁眼,湿漉的眼眸漂亮至极。
被他全心注视着,便让人觉得仿佛陷入了一个甜美的梦境中。
可是少年却在说:“你也不要喜欢我。”
“因为我……总会走的。”
记忆把过去的时间流速拖拽拉扯,少年们转眼间抽条长成,可那深刻于每一个日夜的彻骨疼痛,却都全然真实地发生过。
瞒过父母,躲着哥哥,故意推拒,假装任性。
真正见证了时小少爷最多疼痛的人,反而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另一个男孩。
“咳、咳唔……咳、咳咳!”
连续的呛咳撕扯出剧烈的疼痛,无意识被打湿的苍白面容被轻轻按在了熟悉的怀里。
“没事,他们都出去了。”
只有在熟悉的薄荷气息里,在这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