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原住民不清楚,但原不为却看得很明白,那天从小镇居民的祈愿中涌出的力量,叫愿力也好,叫众生意念也罢,总之,众生意念只是一种纯粹的正面情绪念头,并不含其他力量。
就好像对一个人强烈的喜欢,强烈的欣赏,都只是一种正面情绪而已,任谁也不会相信,喜欢这种感情能驱散诅咒。倘若小镇居民的祝福便能驱散诅咒,那么所谓的诅咒也未免太不值一提了。
因此,能被众生意念所驱散的,仅仅是负面的恶意,就像水能灭火一般。善意的祝福驱散恶意,这很简单。
由此可见,萦绕在玫瑰血脉中的那种力量,正确的说法不是诅咒,是恶意。
——然而,该是何种存在的恶意,居然可以直接让里世界所有的居民从血脉源头上被污染,最终发生可怕的畸变?
哪怕真的有神,也做不到如此吧?
再联想到那些在情绪极端扭曲之时才能打开里世界通道成功觉醒的觉醒者,原不为所有的猜测指向了一个存在——
天道。确切地说,里世界的天道。
那这个猜测,很快就能验证了。
……
余涉在客厅无聊地呆了一会儿,也不知另外两个人究竟在另一间房里做什么。分明是在自己家里,他居然体会到了一种上门做客的拘谨,也是哭笑不得。
时间不觉流逝,大半天时间已经过去。
几乎要打瞌睡的余涉听见了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就见那位神秘的原先生神色从容地走了出来,目光明亮。
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不再低垂着头,将那张有些恐怖的面孔展露在余涉眼中,但此时她唇边却分明挂着一抹轻快活泼的微笑,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样的她,倒更符合自己的年龄了。
这两人一前一后向大门处走去,余涉着实愣了愣,接着猛然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要去教堂前的广场,去实现原先生昨天给出的那个承诺。
虽然一想到昨天原不为那句“我还没想清楚要怎么救她,好歹给我一天时间想清楚,这样明晚才能有十足的把握啊”,余涉心中就涌出了一股强烈的不靠谱的感觉,但看玫瑰笑得那么开心,连走路都变成了一蹦一跳的,他心里有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些许希望来。
……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他的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一个鲤鱼打滚从沙发上弹起,大步向门口追去。
“……哎,等等我!”
·
永宁镇中心,灰白色教堂高高矗立。
黄昏的光辉徐徐洒落,像是浓烈的油彩搅拌后倾倒在白纸上,将整个永宁镇都涂抹出了昏黄而绮丽的色泽。
灰白色教堂伫立于黄昏中,橙色与赤色混杂的光辉从教堂后方落下来,照耀在一整片宽阔的广场上。
此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却十分安静。
被特意空出的一大片空地中央,只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形瘦小,脸部、肩膀、胳膊……几乎半边身体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虫”所覆盖,看上去比昨日更严重几分的小女孩,另一个则是那位给永宁镇居民留下深刻印象的外乡人。
他换了一身类似修士服的黑色长袍,漆黑发丝柔软贴服在耳侧,一双同样纯黑色的双瞳予人以异常宁静神秘的气息。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就像是一群迷失在深海中的人一瞬不瞬眺望远处微茫的光,即便那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昨天他在这里放出能救治“渎神者”的话来,即便大家并不相信,仍是愿意抓住哪怕任何一丝微茫的希望。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中,原不为神色不变,突然看向那对神情忐忑的老夫妇:“你们有多想救这个孩子?倘若要拿你们的命换,也愿意吗?”
夫妇俩同时一怔,随即连连点头:“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只要能救回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命都可以不要!”
他们的语气十分激动。事实上,当原不为说出了以命换命才能去除诅咒这样的方法,他们反而更加相信了。
原不为微微摇头:“这种诅咒来自血脉,要想解除需要两样东西。一是所有人的真心祈祷,二是庞大的生命力。”
要想冲刷掉血脉中的那份恶意,众人的愿力其实就能做到,但冲刷血脉的同时,这小女孩的生命力将大量流失,不可逆转。这便是昨天那个仪式唯有死亡才能成功消除畸变的原因。
原不为没有解释其中原理,只道:“……她本身的生命力不足以支撑到诅咒被驱除,因此需要其他人为她提供生命力。并非谁都可以,必须是血脉同源的亲人。你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刚才那大半天,有玫瑰本人的配合,原不为已经设计好了输入生命力的仪式。
很快,在永宁镇居民们的配合下,一个大大的阵法图案在广场中央绘制出来。
那位神父无偿贡献出教堂上方的源石充能,于是广场之上,骤然亮如白昼。
这一家三口分别躺在阵法的三个角,一道道银色的符纹在他们身下蔓延开来。
所有的居民围拢在阵法外。
他们静默站在那里,头颅低垂,虔诚无比地祈祷着,比侍奉神明还要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