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的昭德门后,二皇子赵尚率领御林军,布好了弓箭手,同样等着射杀叛贼。
混乱的皇宫中,太监宫女们纷纷慌乱地逃窜,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却悄悄地走入福宁宫。硕大的福宁宫中,如今只剩下大太监季福一人守着。寝殿亮着一盏孤灯,季福低着头,藏在宽大衣袍下的身体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御案前,一个消瘦的身影手持毛笔,挥毫写下四个大字——
不问苍天。
善听和尚摘下斗篷,他行了个僧礼,声音温缓平静:“陛下。”
赵辅没有回应,他仔仔细细地将这四个字写完,又拿出自己的御印,双手捧着沾上红泥,然后印了上去。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字迹,接着才抬起头,问道:“你瞧,朕这四个字写得如何?”
善听遥遥望了一眼:“出家人不打诳语。”
赵辅大笑片刻,对季福道:“他这是在说朕写得不如何呢!”
季福紧张得脸皮都绷紧了,赵辅对他说话,他便立刻回应:“奴婢觉着,陛下写得极好。”
赵辅点点头:“朕也觉得,朕写得极好。”
将毛笔扔在一旁,赵辅坐在御座上,懒洋洋地问道:“赵尚去了?”
善听:“去了。”
“赵敬和赵基呢?”
“也都到了。”
赵辅张了张嘴,又倏然闭上。许久后,他悠然地说道:“朕呀,觉着这时候,该是有人到福宁宫了吧。”
话音刚落,御林军首领阮奉便到了福宁宫外,跪地求见。赵辅将他宣进屋,他站起身走了两步,眼神中难得有了一丝不舍和挣扎,然后他才小声地问道:“如何了?是赵尚,赵敬,还是赵基?”
阮奉迟疑片刻,拱手道:“三位皇子都在紫宸殿中,等待发落。”
赵辅身体一震,僵在原地。
下一刻,他问:“都在?”
阮奉:“是,都在。”
“怎么会都在?!”
阮奉:“是……是左相大人单人匹马先进了昭德门,二殿下未曾放箭,所以如今……都在紫宸殿中等着陛下了。”
赵辅颓然一倒,坐在了御座上,茫然地望着桌案上的那四个字。
不问苍天。
善听和尚拨弄着佛珠,声音一如往昔,从迷雾中飘来:“业障是因,破障为果。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施主,阿鼻之下,荆棘地狱,终究唯你一人。”
赵辅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善听,杀念毕露。
慈眉善目的圆脸和尚依旧淡然诵佛,不喜不悲。
一夜金戈战鼓,右相府中,厨房早已不再上菜,唐慎和右相却一直坐在桌旁,睁眼等了整夜。
东方既白,圆日初升。
官差小跑着进了右相府:“禀大人的话,刑部尚书耿大人半个时辰前入宫了。”
王诠惊讶道:“耿少云?他怎的入宫了。昨夜宫中的事,到底如何了?”
这官差只是奉了王诠的命,到该去的地方领消息,没得到的消息他自然说不出来。王诠挥挥手:“下去吧。”
“是。”
唐慎看向他:“叔祖,宫中到底是发生何事了?”
王诠无奈道:“你啊,就算问了,我也不知晓呀。”
唐慎面露尴尬。
王诠:“只是耿少云进宫,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他竟然会进宫,难道昨日之事,有了转机?何为转机?”王诠来了兴致,可他冥思苦想,终究不得要领。
而他自然也不知道,福宁宫外,纪翁集穿着一身略显老旧的官袍,在大太监季福的带领下进了殿中。他刚进殿,便闻见袅袅檀香,烟雾缭绕,不得清静。纪相也不抬头,就这般垂目站在殿中,静静地等着。
良久,一道人影从帘子后走出,他走到纪相的跟前,静静地望了许久。
叹息声仿若从远处响起:“重明啊。”
左相纪翁集,字重明,取自《周易》:“重明以丽乎正”。
纪相缓缓抬起头,他真诚地说道:“臣纪翁集,拜见陛下。”
赵辅温和地说道:“你怎的进宫了。”
“臣关心陛下龙体。”
“朕觉着身子不错。”
“陛下龙体康健,臣满心喜悦。”
君臣二人无言相对,谁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燃着的龙涎香已经烧尽,渐渐凉了。
“重明啊,你与朕君臣二十余载,朕忽然觉着,怎么看不懂你了。”
纪翁集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臣亦从未看懂过陛下。”
砰!
一只茶盏直直地砸向纪翁集的额头,将他砸得头破血流,落在地上,碎裂成数块。纪翁集毕竟年岁大了,突然被砸这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倒地,但他稳住了身形。
赵辅急促地笑了声,声音尖锐:“你不懂朕?”
鲜血流了一整张脸,纪翁集抬起脸庞。那张脸上满是皱纹,沟壑纵横,可双眼却凌厉清醒。他满脸是血,声音却十分平静,他缓慢地说道:“是啊,臣不懂。臣不懂二皇子做错了什么,被您选为叛党。臣亦不懂,四皇子、五皇子又做错了什么,您要致他们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