峫像头暴怒的雄狮般被宋平全力死死拉住。场面就像点爆了的油锅,所有人都在吼,所有人都团团转,一主任刚下意识掏出手机要打,就被翁书记眼明手快夺下来一把砸了,怒吼:“谁他妈都不准报警!”
这话放平常简直是黑色幽默,此刻却没人笑得出来。
“给我弄辆车,摘牌、加满油、门打开发动好,车里放两千块现金。”吴雩冷冷道:“动作快,我知道刚接住林炡的那张网已经收了,现在跳下去我俩都是一个死!”
宋平怒吼:“你别乱来!”
“放下江停,他没有对不起你!”严峫挣脱冲上两步,厉吼一字字震人发聩:“解行为什么退学卧底你不知道吗,吴雩?!你想承认自己是毒贩吗?!你想在死后被人说是畏罪自杀吗?!”
这质问简直一针见血,字字都在往对方软肋上拿,但突然江停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别怕,严峫。”
众多目光聚焦中,只见江停全身发抖,因为咽喉被钳制而发声困难:“还……还记得咱们在元龙峡那会吗?”
严峫触电般一僵。
江停满面恐惧地朝着众人,那模样仿佛既强自镇定又非常文弱,但他仍然勉强颤抖着笑了下:“如果今天我死了,我就……我也要成为你心中不可超越的胜利者了。”
在场所有人中,除了他俩没人知道元龙峡发生过什么——刹那间严峫惊疑的视线与江停一碰。
“……”
严峫脊背紧绷的肌肉松了分毫,但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这一变化,只见他将信将疑地站住了动作。
“别废话。”吴雩整个人被挡在江停身后,冷冷道:“给你们十分钟,把车停在这栋楼东南墙下,不然江教授就没命了。”
这场景简直荒谬,云滇打包票送来的人被津海提拔成支队长,然后在津海一众头头脑脑面前绑架了出身恭州的建宁警院副教授,更可怕的是建宁支队长还正杵在现场眼睁睁看着。这锅丢出去都不知道该砸谁。
更荒谬的是,因为张志兴本人职业特殊的关系,为了抓捕他而临时决定上演的这出戏根本没有准备,纯粹是吴雩和林炡通过电话向各位领导远程请示的——而考虑到万一消息走漏就无法将茶马古道一网打尽的原因,当时在市局开机密会议的二十来个市委领导,全都按照保密条例,一个不少地转移到了烂尾楼抓捕现场,连秘密潜入津海的步重华都没漏掉!
现在他们根本不可能把步重华藏起来然后再跑去报警,在场的本地警察只有宋平和市局几个技术主任,难道指望他们扑上去跟吴雩搏斗救出人质吗?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几个主任仓惶望向宋平,宋平望向翁书记,翁书记铁青着脸思忖数秒,扭头吩咐:“按他说的办,务必不要惊动辖区公安。”
几个人不需要他吩咐第二遍,掉头便狂奔出了烂尾楼。不多时有人奔回来,俯在领导耳边小声汇报了几句什么,翁书记转向吴雩沉声说:“车和现金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大概是史上最快的一次赎金准备过程,连银行关门了、凑钱有困难、找不到非连号旧钞这种借口都没法用,毕竟绑匪只要两千块。
吴雩一只铁钳般筋骨突起的手抓着江停咽喉,淡淡道:“都让开。”
所有人面面相觑,步重华一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强迫自忍耐住了,随着众人慢慢退向墙角。
吴雩没再看他一眼,用江停的身体当做挡箭牌,靠墙慢慢挪到楼层铁梯边,然后一步步向楼下倒退。
宋平和步重华视线互相一对,当机立断上前,严峫也脸色阴沉地疾步跟了上去。
昏暗冷清的烂尾楼此刻却剑拔弩张,吴雩就这么挟持着江停,和津海市领导班子拉拉杂杂二十来个人对峙着,一方退、一方进,不远不近地互相缀着直下了五六层楼,直到第四层楼道拐角处蓦然一停。
吴雩胸腔不断起伏,从身侧窗口向外望去,一辆敞开门发动好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工地上,车灯在暗夜里映出两点红光。
四楼,楼体外还有支撑架,已经是个比较安全的高度了。
从这个高度下去的话,追兵从楼梯赶到地面还需要一两分钟,逃跑时间会更加从容,等驾车开出可追踪范围后再释放人质也更加保险。
吴雩咽了口唾沫,在黑暗中看见身前的江停手指向后一动,那是个催促的手势。
“……别跳,吴雩。”这时严峫却仿佛感觉到什么,颤抖的声线在上一级楼道里响了起来:“江停身体不好,这个高度下去他会有危险的。”
江停动作猝然一凝。
“对,你从一楼出去没事。”步重华也不太稳当,但总体还是维持着镇定和冷静:“我们不会跟上来,没人会阻拦你。你听我的,走大楼正门。”
“……”
江停顿住了,吴雩站在他身后,两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呼吸不由都有点加重。
他们就这么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前方上一层挤着二十来个人,僵持中空气每一秒都在无声地绷紧、抽空,犹如利爪攫住了他们的心脏和肺,生生挤压出爆裂的血丝——
江停一咬牙,用力向后做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意思是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