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并不像青桐一样反反复复总是不好。
乌桃小心地取了一点凡士林,烤化了,融化的透明凡士林滚烫,滴在开裂的血口子上,乌桃便仿佛听到伤口处发出滋滋的声音。
青桐疼得龇牙咧嘴:“轻点,疼死了!”
乌桃看看旁边灯下做缝补的妈妈,终于尝试着开口:“今天我捡煤核回来,遇到一个人。”
也许是她的开场白太过平淡,妈妈和哥哥并没有接茬的意思。
乌桃只好继续说:“那个人带着照相机,说要给我们拍照,不要钱。”
青桐:“别傻了,谁会好好的不要钱给拍照呢,肯定要钱。”
宁妙香还是没抬头。
乌桃:“那个人说,不要钱给我们拍照啊,拍一张,还可以送给我们糖吃。”
宁妙香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你们?除了你还有谁啊?”
乌桃:“好几个呢,都是正好经过地安门的,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住地安门大楼,还有两个男生,我不知道住哪儿。”
这么说着,乌桃就想起来那个住地安门大楼的小姑娘,穿着藏蓝色棉猴大衣,戴着棉手套,扎着两只牛角辫,牛角辫上还带了红色纱带,人也白白净净的,反正看着很好看。
于是宁妙香便狐疑起来:“给人家拍照片就算了,给你拍,算怎么回事,黑不溜丢的,就是煤窝里扒出来的!”
宁妙香说的是实话,乌桃每天都出去捡煤核,回来灰头土脸,就是煤窝里扒出来的。
但是这种实话,还是刺痛了乌桃。
她忍不住大声说:“人家说了,给我们免费拍照,每个人都拍,我要洗脸,人家还不让我洗呢,说我那样最合适了!帮我们每个人都拍了!”
青桐噗嗤一声笑出来:“敢情还有人喜欢你捡煤核后的样子,开了眼!”
乌桃脸上涨红,愤愤地瞪了一眼青桐:“你当然不懂了,人家是摄影师,你不是!人家还给了我玻璃糖,你们看!”
本来应该以郑重严肃的语气宣布这个重大消息,但是乌桃忍不住,赶紧把自己的四颗糖拿出来给自己看。
果然,乌桃祭出了四颗糖后,宁妙香和青桐都不说话了。
十五瓦电灯泡的灯光昏黄,不过照在那四颗糖上,糖纸也反射出细碎的微光。
一颗是蓝色的,一颗是红色的,还有两颗是紫色的。
青桐惊讶:“还真给你照了,照片呢?”
乌桃见哥哥不再怀疑自己,终于心里舒坦了,她便将这个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人家说了,到时候让我们去丰泰照相馆去取。”
这下子,宁妙香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丰泰照相馆,大家伙都知道的。
丰泰照相馆的东家是个名人,解放前那会就开照相馆,那是中国第一家照相馆,后来还自个儿拍了电影,就在前门大观楼前放映,据说那是中国头一遭自己拍电影,解放后,公私合营,应该是入了国家的股,老东家没了,新东家经营也不如之前,名声就大不如前了,不过宁妙香听老辈人念叨过当年前门楼子的电影,所以知道这一茬。
宁妙香便详细地问了经过,听那意思,还真是丰泰照相馆的人来拍,就是随便在地安门选了几个经过的小孩子。
宁妙香年纪大,到底见得多:“不一定要干嘛呢,回头过去看看,具体问问。”
乌桃:“反正人家没要我钱,还给了我糖,就算最后没照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她的话让宁妙香和青桐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几块糖,放在乌桃手心的糖。
宁妙香:“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对牙齿不好,你们一人吃一块。”
一人一块的意思就是,有两块宁妙香要收缴。
乌桃对此并没有意见,青桐自然也乐意。
于是乌桃自己留了那块紫色的,青桐随便选了蓝色的,还剩下一块紫色一块红色,宁妙香收起来,放在床前枣木五斗柜里。
乌桃郑重而小心地把紫色玻璃糖纸剥开,剥开时的动作非常慢。
她会忍不住想起腊梅吃紫色玻璃糖纸的样子,她是不是这样剥开,是不是这样吃下。
乌桃有一种想法,她认为剥开糖纸是一件大事,这件大事需要一个特别的仪式,通过这种特别仪式剥开的糖也就格外地甜。
紫色玻璃纸终于被剥开,乌桃就着灯光,仔细地观摩着那块糖。
晶莹剔透的糖,一看就很甜很甜的糖。
宁妙香不耐烦:“马上关灯了,快点!”
宁妙香不舍得用电灯,只有做缝补活才用,做完了马上关,之后摸黑干活或者早点上床睡觉。
乌桃只好赶紧将糖放在嘴里,之后上床准备睡觉了。
她好像听人说过临睡前不能这样吃糖,会坏牙,不过她并不在乎,反正她也很少能吃到糖。
她就想临睡前这么含着,让糖的甜味慢慢地在口中化开,她觉得整个人都飘在幸福的云上,连梦都会是甜丝丝的。
她就这么睡着了。
窗外,冬夜的风呼啸着,吹过灰墙红瓦,吹过窗外掉光了的海棠树,吹在斑驳陈旧的门窗上。
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