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番外·今生(五)(2 / 3)

大雨仍未有停歇之势。加之为了赶路,马车走的是小径,若是想去驿站,便得先回到官道上,又是好一番奔波。

恐怕是赶不上宵禁了。

这般想着,棠音便也没有开口,只是愈发跟紧了李容徽一些,径自去了庙宇正殿。

庙中果然是许久无人居住了,四面灰尘弥补,墙面斑驳,便连供奉着的佛陀,也已剥落了金漆,看不出本来模样。

暗卫们忙碌了好一阵,才勉强在正殿前打扫出一片可以落足的地方,又铺了几张赶紧的竹席,可供人席地而坐。

棠音与李容徽在竹席上并肩坐下,抬首便能自破败的门扉中望见外头如垂帘而下的雨幕。

棠音没用午膳,此刻也觉得腹中有几分饥饿。便垂手自一旁小碟中拿了一块扬州城里带来的杏子糕轻咬了一口,全当是晚膳。一壁又望着雨幕若有所思道:“夏日里的雨一向去得快些,可这一场,都淋漓小半日了,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停歇。”

李容徽却并不看屋外的雨水,只将目光落在她面上,若有所思道:“曾经在闺中的时候,若是落雨出不去门,棠音会在闺中做些什么?”

“闺中吗——”棠音侧过脸去,略想了一想,缓缓道:“也许会读些话本子,合些时令的熏香,抑或是去小厨房里传一碗热汤过来,坐在檐下慢慢用着。待用完了,雨大抵也该停了。”

“这次出来的急,没曾带什么话本子。合香的物件亦不曾带着。”李容徽略想了想,便自席上站起身来,笑望着她:“但若是棠音想喝一碗热汤,还是有法子的。”

毕竟糕点虽好,但仅仅以糕点充作晚膳,却还是太过委屈她了。

棠音有些讶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落着雨,你去哪里找热汤?”

李容徽却并不明说,只轻瞬了瞬目,垂首替她理了理鬓发:“你在这等我片刻。”

说罢,便令暗卫在正殿外守着,自己则独自离开了庙宇。

棠音则在庙里一壁用着糕点一壁等他,待糕点用罢,天色彻底暗下,棠音有些坐不住,迟疑着是否要唤人出去寻他的时候,李容徽才终于自外间回来,还带回了两只刚断气的山鸡与一些新鲜的山蕈。

李容徽一壁取出匕首,动作熟练地处理着山鸡,一壁与她解释:“今日大雨,猎物难寻,故而多耽搁了一会。”

棠音见他回来,也略松了一口气,便遣暗卫去马车上取了干净的瓷盅与碗筷过来,自己则取了净水择洗山蕈。

刚洗到一半,李容徽已将山鸡处理干净,以粗枝串了,架在自偏殿中寻来的干柴之上。

火折一点,火苗便骤然窜起,照亮了将将沉入黑暗的斗室。

棠音一壁将手上清洗干净的山蕈放进瓷盅中,一壁笑道:“是什么时候学得这手艺?在盛京城里,可从未见你下过厨。”

“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军粮供不上,便会顺手去林子里打点猎物。一来二去,便也学会一二。”

李容徽接过她跟前装着山蕈的瓷盅,注上了清水,一并放在柴堆上:“只如今许久没自己动手做过这些,倒是有些生疏了。”他说着,便顺势坐到了棠音身边,唇角轻抬:“若是棠音喜欢,回盛京城后,我日日下厨也并无不可。”

“只要棠音不嫌弃我厨艺不佳便好。”

棠音忍不住轻笑出声来:“都说君子远庖厨,我还从未见过一国之君日日往御膳房里跑的。传出去,怕是那些臣子们的折子又要堆满龙案了。”

她说着轻瞬了瞬目,忍笑道:“只是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偶然间’传到我的手中。”

李容徽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却只佯装不知,只随手将烤着的山鸡翻了个面,启唇轻笑道:“比起远庖厨,君子更不该茹毛饮血。”

随着两人笑言了一阵,寺庙外的大雨也不知何时渐渐停歇,只一些未尽的雨珠顺着檐角缓缓滴落,在静夜中发出轻微的一声。

火堆上烤着的山鸡渐渐变得焦黄,一滴滴油脂落在柴堆上,嗤啦作响。

李容徽熟练地将山鸡切好,装于瓷盘中,搁在棠音跟前,又自柴堆上取了瓷盅下来,随手将盅盖掀开。

瓷盅里还咕嘟嘟地冒着鱼眼泡,骤然被这夏风一逼,属于山蕈的清香便散了满殿,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棠音小口小口用着热汤,甘美的滋味滚过舌尖,令她微微弯起了那双杏花眸:“这些时日,也在御膳房里用过不少汤品,却没有一盏,比得上今夜这碗的。”

李容徽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离她近了些,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也铺上一层笑影,只凑近她耳畔哑声道:“那棠音应该怎样谢我?”

棠音芙蓉面上微微一红,只轻轻推了他一把,指了指上首的佛像小声道:“佛陀看着呢。”

李容徽只付之一笑,在旁侧静静待她用完了晚膳,这才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肢,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偏殿里走。

“佛陀也总有看不见的地方。”

*

待月上中天,两人才回到了正殿。

此时夜色已深,唯有殿中未熄的炭火仍有些许光亮。

两人便循着这点光亮,并肩于竹席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