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怪物!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启示,这艘船上的人难逃厄运!”
被带进黑市贩卖时,顾客们都毫不掩饰眼底的惊恐之情,带着或嘲笑或好奇的意味对他指指点点:“这就是美人鱼吗?怎么是个男孩子呀。”
后来住进那间狭小的房子,自称“妈妈”的女人目露凶光,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瞳孔中满满全是贪婪与渴望:“哭,快给我哭!”
所有的记忆都糟糕透了。
男孩想,姐姐的眼神干净又纯粹,望过来时不带一丝一毫恶劣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表现得越是温柔,他就越发不想让对方见到自己的身体。
——或许等她看完那些丑陋的疤痕,就会无法抑制地开始厌恶他了。
纷乱的思绪化作漫天飞絮,浑浑沌沌地漂浮在脑海里。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到有股热气靠近脸颊,随之而来便是一片冰凉触感。
林妧一手扶着男孩后脑勺,一手把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抹在他脸上伤口,在看见后者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后噗嗤笑出来:“可能会有点疼,
忍一忍。”
小鲛人被她笑得手足无措,因为保持着后脑勺被抬起、头部上扬的姿势,他只要一抬眼就能与林妧近在咫尺地对视。
她在电影里的长相与现实中并无二致,上挑的桃花眼似乎时时刻刻都含了笑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四目相对不过一秒钟时间,男孩就狼狈地垂下眼眸。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林妧又笑了:“我的名
字是林妧,你叫我姐姐就好。”
林妧。
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一遍,嘴角悄悄翘起极轻微的弧度。
一些久远得几乎被遗忘的、仿佛属于另一个遥远世界的画面在此刻重新浮上脑海,在诸多破碎零散的碎片里,男孩辨认出那是当他生活在大海中时的记忆。
在很早之前,大概是被囚禁在黑市铁笼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将作为鲛人时的记忆全都毫不留情地舍弃,把自己看作低劣的货物。所有回忆都支离破碎,此时却有两个熟悉又陌生的音节涌入喉咙,即将冲破舌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安乔。”
顿了顿,又用微弱得难以分辨的声线继续说:“我的名字是安乔。”
“安乔。”
林妧略微一滞,并没有追问他之前未曾告知姓名的原因,而是将它重复一遍后惊喜地弯起眼睛:“我以后就叫你‘乔乔’吧,多可爱啊。”
男孩子一双绿宝石模样的大眼睛又圆圆地瞪起来,露出茫然又受宠若惊的目光。
不像凶残狡黠的人鱼,倒更像只呆萌憨傻的松鼠,总是睁着圆溜溜的双眼,一见到风吹草动就惊讶得四处乱窜。
林妧低头抿唇,把视线再次聚焦在小鲛人伤痕遍布的身体上。
他之前一定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治疗,或是说,在每次的暴力殴打后,他很有可能连哪怕最简单的伤药都得不到,只能硬生生地捱过一天又一天,直到伤口自行结痂。
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许多伤口都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疤痕,尚未结痂的地方则翻出浅红色血肉或是微微溃烂,看得她触目惊心。
林妧手肘下移,棉签挪到安乔右臂上的血痕。这道长条形状的痕迹与他小腹和后背的伤口一模一样,很大概率是由鞭子或粗绳造成,让她忍不住暗骂一句,那女人为了强制让他哭出来,还真是不择手段。
药物与这类严重外伤接触时,往往会引发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林妧停顿片刻,忽然松开按在他后脑勺的左手,轻轻柔柔地叫了声男孩的名字:“乔乔。”
安乔应声抬头,视线穿过她侧开的身体,径直落在一旁洁白的墙壁上。
手机光线映出他们彼此间离得很近的影子,其中林妧左手上抬,指节弯曲变换间,居然将手掌倒影变成一只狐狸的模样。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摇摇摆摆地扭动身体。
“狐
狸在对你打招呼。”林妧说,“它很喜欢你,于是准备向你介绍自己的好朋友。”
她说着手指一动,手掌一翻,之前的尖嘴狐狸猛地变成一只长耳兔子,两只耳朵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向他示好。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戏法,一时间被吸引所有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道影子。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林妧右手的棉签沉沉下落,不偏不倚覆盖在安乔手臂的鞭痕上。</p烈火灼烧一样的疼痛迅速从一点扩散至整个身体,虽然注意力被分散后的感官并不算敏锐,男孩还是下意识吸了口冷气,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叫出声响。
“好孩子。”
林妧赞赏地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涂抹药膏时忽然想,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得到治疗——电影在今夜就将迎来结局,到时候她会回归正常生活,这个内向腼腆的男孩子则会被永远困在这一天,这一段场景里。
这样想来,难免感到几分唏嘘。
大概是察觉到她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安乔怯怯地小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