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良看着凤如青,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摇头,他微微勾了勾嘴唇,却比哭还要难看。
“你之前问过我,无情道为何自相矛盾,我也去问过了师尊,但师尊只说,等到了时候我就会明白,”穆良看着凤如青,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明白了,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无情道。”
成神之后,并不会断情绝爱,除了能力与责任更多之外,并无任何的变化。
凤如青根本不惊讶的样子,一拍桌子说道,“我就知道,无情道无情道,本就自相矛盾,要当真断情绝爱,连人都做不得,还做什么神!”
穆良一腔伤感,被她这一巴掌震得稀碎,他终于放松一些表情,露出无奈。
凤如青喝了一口茶,片刻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大师兄,你最近可有见过……施子真?”
穆良转动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过来,“昨日见过,怎么了?”
“也没什么……”凤如青没有提起那天晚上她求施子真去劝说穆良的事情,只是挠了挠头说道,“他前些时间找我来着,要我在一个地方等着他,但是我跑了。”
凤如青搓了一把脸,“他找我干什么呀?不会是新仇旧恨加一块,想起来要收拾我了吧……”
“哪有什么新仇旧恨,”穆良见凤如青有些不安稳的样子,伸手去摸她头顶,摸了之后才有些僵硬地收回,磕磕巴巴地说,“师尊他,他,他没有对你不满,甚至到如今都并未提逐你出师门。”
穆良将手收回去,凤如青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从桌边起身,慢慢走到了穆良的对面,又蹲在穆良的脚边,将穆良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而后轻轻趴伏在穆良的膝上。
“大师兄,”凤如青侧头闭着眼睛说,“往事已矣,但你我之间,又岂会是浅薄的只有那一点情爱,你教我为人做事,耳提面命要我怀慈悲心肠,若是没有你,又岂有今天的凤如青?”
穆良垂着头,眼泪无声地落在凤如青的头顶,凤如青却微微笑了笑,继续枕在穆良的膝盖上说,“我怎么会怨恨你,换做是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一样也会那样选择。我甚至不会试图去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知道你会明白我的。”
“大师兄你又为何不相信,你做了那般选择之后,我也一样会明白你,”凤如青抬起头对上穆良的视线,微微歪着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大师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穆良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沉默而无声地下落,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手指穿梭在凤如青的发间,为她整理好了头发。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只能做她的大师兄了。
凤如青灿然一笑,在穆良的膝盖上枕了好一会儿,在小鬼们送来食物的时候,才站起身来,欢欢喜喜地将酒和菜都帮着摆上。
“大师兄,你成神,我并未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因为我这儿都是一些凡物,实在是上不去台面,”凤如青说,“不过我已经托弓尤帮我准备了,二师姐飞升许久了,不过当时在冥海之底,她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凤如青神神秘秘地对着穆良笑了笑,“我已经让弓尤转告她,要她夫君再织一件鲛丝战衣。”
凤如青说,“蓝银现如今已经成神,他身上的鳞片定然是非同凡响,大师兄成为雨神之后,要时常与那些蛮龙交往,一件护身的战衣自然必不可少。”
穆良强压住鼻酸,他真的不想这么难看,可看着凤如青这般的为他打算,他心中愧疚确实更深。
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家中祖母曾经断言他心肠软弱难成大器,起因是因为他为救一只小鸟,摔断了自己的腿。
可穆良始终觉得,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要有人去做,不计后果,不问因由。
他一直以此为道心,修炼途中也算顺风顺水,只是他未曾料到,动心于小师妹,更未曾料到,他最终到底是因为这软弱心肠,伤了她,负了她。
小时候他伤的是自己,如今他伤的是凤如青。穆良本想自毁神魂谢罪,可他记得那天晚上,施子真同他说的话。
仅有一句,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没有疾言厉色呵斥自己不知珍惜,也并未劝说他修行不易,只对他说,“活着才能补偿。”
穆良这才打消自毁神魂的念头,他确实需要补偿,穷尽一生,也偿不完当时那瞬间的背弃。
可如今,凤如青却还为他打算,穆良心中酸涩柔软,愧疚难言。
“喝两杯,”凤如青将温好的鹿血酒,递到了穆良的手边,“今夜不醉不归,雨神大人日后定然是繁忙非常,少有时间再相聚了,早知道我应该叫上荆丰,我们三个凑一块。”
穆良暂时将那些想法都抛诸脑后,举起杯子和凤如青碰在一起,“还好,如今天界与人间一样纷乱不堪,我也常要在人间行走,会经常来看你。”
“那是最好!”凤如青说,“大师兄飞升之后,荆丰也忙得脚不沾地,都很少来了,不过近日据说岚虺师兄被提为焚心崖副长老,接下来应该就不那么忙了。”
“岚虺确实当得,”穆良说,“他能力强、性情稳重,守焚心崖多年,对门派当中的事情也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