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能够听到这阵眼之外,守在门口飞霞山庄弟子正在讨论何时换岗,更能够听到这飞霞山之上,鬼王束缚的那些死魂,发出的哀鸣和痛苦呢喃。
他们何其无辜,不过是在等待归家的将士,不知被谁全都被坑杀在何处引入这山中拘禁,那些将士又怎可能生还。
这里是飞霞山庄,庄主乃是谭林,谭林是太后之人,一切的一切稍稍联系,便令人毛骨悚然。
那老妖婆究竟害了多少人,她的小公子即便身负紫气,此行亦是凶险非常。
可凤如青片刻犹豫,脚不知踩在了何处,顿时天崩地裂一般的整座山都颤动起来。
她身处的高台极速升起,凤如青扒住高台的边缘,弓着脊背趴在地上,尘土石块簌簌自头顶掉落,整座山竟是生生从两面裂开——
夜色浓黑得如同地狱,这般大的动静,却半点也没有惊动飞霞山庄里面的人。
设这大阵之人,竟是在这山头上,又另设了结界。
如此周密,无非是怕事情败落,如此深重的罪孽被天道所罚。
凤如青冷笑,高台顺着裂开的山体升到大阵的高处。
凤如青与正在束缚一众鬼魂的鬼王对视了一眼,苦笑一下,说道,“大人,阵眼找到了,但是这是个反噬之阵。”
“何意?”弓尤强压气息问道。他的鬼气正被这些多年空耗的死魂吸取,他们开始逐渐恢复神志,而弓尤却因为鬼气的流逝极速衰弱。
“便是……”凤如青跪在高台之上,浓黑的长发顺着肩头散落遮盖住身体。
她转身背对着弓尤,朝着符文大阵之上看了一眼无垠的天穹,无星无月,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极寒之渊的最底层。
她说,“便是我今日必死无疑了。”
“其实我早就死了,”凤如青头也没回地说,“鬼王大人,反噬之阵便是若有人敢动这伏魔阵,会受到伏魔阵的反噬。”
“你瞧瞧这大阵能够困住这些死魂,不被天道窥知,必是大能设下。我活着乃是个最低阶的弟子,死去亦是不魔不鬼,并没有信心能够在反噬之下坚持多久。”
“待会我动手之后,大人你须快快带着鬼魂趁机冲出去。”
“你……”
弓尤才说一个字,凤如青却已经义无反顾地将手按在了阵眼之上,反噬即刻开始,凤如青喊道,“就是现在,大人快走!”
弓尤也已经快要束缚不住众人,他的拘魂索上已经有足足几千鬼魂。
大地再度震动不止,诛魔阵上金光猛然全部亮起,将这一方天地映照得亮如白昼。
弓尤带着数千死魂朝着阵外极速冲去,而这些金色的符文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凝成赤金长龙,嘶叫着张着硕大的嘴,朝着阵眼中的凤如青俯冲而下。
弓尤冲出大阵,数千死魂纷纷落下,他将束缚着死魂的拘魂索塞入最近的鬼官手中,便再度冲进阵中。
天地变色,山河破碎,弓尤在半空中将黑袍朝着凤如青甩去,他化身半龙,朝着那赤金色符文龙撞去——
只是反噬之阵已经启动,九真伏魔阵乃是悬云山绝技,祖师爷曾用它封住极寒之渊数万魔兽,反噬之力,又岂是谁能够凭空拦下的。
他被符文腐蚀得从半空坠落在地,浑身焦伤。
遮面的鬼气散去,他一双如鹰般凶戾的双眸露出,死死盯着高台上的凤如青。
他的黑袍乃是冥海鲛人鳞所编,是他母亲亲手为他编制的战袍,可那战袍披在凤如青的身上,却抵挡不住片刻的反噬,瞬间化为飞灰。
而那被弓尤撞偏了一些的金龙,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再度朝着凤如青的方向俯冲下去。
赤金色贯穿凤如青的身体,她甚至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便被抛上半空,目所及皆是一片赤金色。
只第一下比较撕心裂肺,剩下的时间,凤如青的感官便消失了,也不知这符文龙在她残破的身躯中疯狂地撕咬了穿透了几个来回。
总之待到一切停下来的时候,凤如青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她自高台上如破碎的秋叶般落下,身躯薄得已经近乎目不可视。
弓尤从地上爬起来,正欲去接她,却见她停滞在了半空,如水中莲叶般随着清风荡漾。
紧接着九真伏魔阵轰然破碎,连同那不知谁人设下的结界一并分崩离析。
月现星显,虫鸣四起,而天穹之上,一缕金光极速而下,在凤如青即将要消散的本体上环绕,飞针走线一般地将她重新拼凑起来。
竟是如此深厚的功德加身。
弓尤愕然,但随即又了然,将数千该入轮回之鬼救出,这是她应得的功德。
弓尤再度用鬼气将冷峻的眉眼遮盖住,他身上没了黑袍,十分不习惯地转身,朝着他的骨马而去。
凤如青以功德填充了被反噬掉的本体,已经从半空中悄然落在地上。
弓尤命人将被困死魂分批送回黄泉鬼境,将一些神志尚且清楚的,带去他的鬼王殿中候审。
他驱骨马走到凤如青身边,勾勾手指,将她之前脱下的衣袍覆在她的身上,然后转身,驱策骨马奔向虚空门,消失在了这山头。
功德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