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抓住溯月剑剑锋,慢慢地跪在地上,跪在施子真面前，干涸双眼中霎时间溢满了泪水,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施子真。

“师尊……”凤如青哽咽地叫道。

“孽畜！”施子真几乎是立刻吼道,“别叫我！”

凤如青被这吼声中威压震趴在地,胸膛中溯月剑抽出，她匍匐在地，终于不受控制地放声痛哭起来。

她面前,依旧是那纤尘不染白色靴履,一如当初,施子真还是那个冰冷无情仙人，她也还是那个卑贱如泥，脏污不堪凡人。

她胸膛正因为溯月剑伤在寸寸崩散，她心中却再也没了怨和恨。

她朝前爬去，再度用脏污手扒住了纯白靴履，她哀哭得比那深渊之中邪魔还要难听,颤抖着手指,爬跪起来，抱住了施子真腿。

“师尊！”凤如青埋在他腰间,崩溃地痛哭,“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

“师尊,”凤如青斗篷掉下来,掩藏在那下面干枯丑陋面容抬起，看向施子真，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哭叫，“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施子真垂头，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一如当初，似乎从不为众生苦痛动容，却没有躲开这样脏污不堪人，一如当初任她扒住弄脏自己靴履和衣袍。

“这就是你想要变成模样吗？”施子真开口，声音如冰裂。

凤如青疯狂摇头，说不出一句话，将头埋在施子真腰上，只是反反复复地道歉。

她身体开始崩散，溯月如何威力，千年前一剑诛魔万千，杀一个卑劣人魔，简直杀鸡用牛刀。

凤如青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却并没有任何害怕和难过，这是她应得。

她抱着施子真，双臂绞得非常紧，就像当初入山门之时，生怕她仙人甩下她一般。

“我错了师尊，我不该不听话，不该那样对你……”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窥天石，根本没有什么预言修者留下窥知未来办法，她在裂石秘境之中所见一切，都是石妖用来蛊惑她，摧毁她心智，用来在她识海种下诅咒妖术！

没有什么凄惨未来，脑中鬼修因着她不肯吃人，身体衰败将死，也无法存活，便将一切都告诉了她，一切一切，都只是因为早在裂石密境，她便被种下了诅咒，她心智受到影响，心中那点妄念被无限利用放大了。

令她惊惧，惶恐，彻夜难安，并对施子真开始心存怨恨。

而接下来，鬼修鬼界，彻底将她累积一切负面情绪送至顶点，在得知穆良被抽取记忆之后，便彻底侵染了神识，这如山似海邪念，总要寻一个出口，施子真便成了她一心怨恨，想要摧毁人。

她被邪魔引入魔道，唯一没能违逆，却是心中所存善念。那是她当初在被仙人怜惜，带离人间颠沛苦楚之时，埋下种子，经由穆良精心浇灌，在她心中长成了小树。

这小树救了她，没有让她彻底沦入魔道，没有让她真正错到底。便是身死，至少让她在死前，知道了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她不停地道歉，不停地哭，自从到了悬云山，施子真便将她扔给穆良照看，到如今十几年，这是小弟子唯一一次亲近他，依赖他，施子真毫不犹豫地下手杀她，因她入邪魔，也因她犯下滔天大错。

可他却也无法对这样小弟子无动于衷，十几年了，她还如当初那般纤瘦可怜，双眸中向善光亮，从未熄灭。

这也是他救她原因。

施子真能够感知她身上并无邪魔血气和黑色业障，证明入魔这么久，她并未杀过人。

只怪他并不知如何做一个师长，不会亲近弟子，又过于冷肃，连仙鹤都不喜他。

他没能及早发现她异样，无论是少女怀春，亦或是邪魔侵蚀，这才酿下如此大错。

施子真眉头狠狠地拧了下，眼见着小弟子崩散得已经要搂不住他，嘴唇紧抿，眼中水光一闪而逝，蹲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却伸手接住了她倒下身体。

施子真开口声音艰涩，却也没有了昔日冰冷。

“你既知道错了，便自入这拘魂鼎住，随我回门派受罚！”

他从怀中拿出拘魂鼎，凤如青却看着施子真从未曾露出神色，愧疚得连死亦不能赎罪。

她不再哭了，身形崩散无形，只剩下浅淡魂魄，怔怔地看着面前人，她仙人。

——师尊。

她轻声开口，却已经没有声音了。

施子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怀中虚虚圈着小弟子浅淡魂魄，小心地托着拘魂鼎，生怕她被这深渊罡风给吹散一般。

凤如青到这一刻，看着施子真手中拘魂鼎，才终于知道，为何施子真两次放她下山，都要高境弟子随行，若她入魔便杀掉她。

入魔已然无可挽回，他是要那些弟子将她魂魄拘回，她想起那日，她去找百草仙君时候，仙君曾经说，人不该逆天，当时仙君几乎已经告诉她了真相，她却只将他当成与师尊一样冰冷无情，对她这卑贱之人生死不在意。

她仙人，从未曾想过放弃她命，即便是遭受那般对待也……她确确实实，卑劣污浊，配不上如此仙人。

施子真声音严厉起来，“快进来！你犯下如此罪行，难道还想逃脱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