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与赖光将军有一年之约吗?一年以后,我跟源氏就没有关系了。”
“知道啊,但是一年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源初月满不在乎地说。
梨子没再说话。她转身把目光投到窗外,脑海里转着源初月说的话。贺茂家是阴阳师流派的顶尖,又是晴明大人的老师。而安倍氏是不断上升的贵族。这样的结合,无论谁看都十分合适。看两家大人的熟络程度,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呢。
她两手叠放,趴在窗边。原本要去做客的愉快心情,一下子就跌落下去。
牛车继续向二条大道行驶,一路上见到被丢弃的晴天娃娃越来越多。有专门洒扫街道的人不断捡到筐子里。那些被笔描画的五官,在上升的热气中,变得模模糊糊。
牛车再度拐了一个弯,停在了一所古朴的府邸门口。
与梨子想的不太一样,赖光将军的家有点过分朴素了。甚至还没有贺茂家显得有钱。一般只要有点权力的大臣,院子都会弄成山水清音的模样。最次也要讲究庭院树木的搭配和谐。
比如晴明大人家的主庭院,就是细白沙画着大阵,周围种着一丛丛桃红色的杜鹃。视觉冲击力非常厉害。
但是赖光将军的家,一路从庭院走进去,树木并不珍奇,除了一棵巨大的罗汉松,就只有平整的草坪。进了接待用的厅堂,用来就坐的垫子边缘,还能看到很明显磨损的白色痕迹。
梨子心里暗想,果然跟初月说的一样,源氏都把钱拿去资助民间的阴阳师了。源赖光将军,真的是十分痛恨妖怪啊。
两人穿过厅堂。源初月的院子在最西边。一路走过去,仆人也没见几个。进到那个小庭院里,这才有了跟外面不同的样子。
源初月的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草,看上去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源初月把她引进一个小侧间,这里除了一面可以照见整个人的大铜镜,就是大大小小的箱笼。等把箱笼打开时,她才发现,原来全是镜子啊。
她看着源初月喜滋滋地把镜子摆了一地,突然想起晴明说过的一句话,当被放大时,就会滋生邪祟。看着源初月狂热收集的一面,她轻轻皱了皱眉。
耳边突然传来“噗噗”的声音,一只纸叠的千纸鹤落在她的肩膀上。
“谁给你的?”源初月问,“啊,我知道了。能让千纸鹤飞来的人一定是晴明大人了。不过才分开一会儿嘛。”她皱皱眉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梨子打开纸鹤,上面写着,家中有个仆妇晕了过去。醒来后阴阳寮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阴阳头大人说应该是被妖怪抹掉了记忆。现在房子内外都在被净化,明天就可以搬回去了。不用担心。
底下还附了一行小字,我在保宪哥的房中住,离奈奈子的院子很远。父亲在客房住。你呢?
她想了一下把纸放回口袋,“有笔吗?”
“有啊。”源初月指了一下外间,“在书案那里。你也要回千纸鹤吗?这算初级阴阳术了,你竟然会这个?”
“不会。”梨子走出去找到书案,在一张小纸条写了在初月酱的院子住。接着掏出一只小鸟,轻轻吹口气。小鸟“噗”地变鼓。她把纸条绑在鸟脚上放飞了它。
一直到晚间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见到源初羽。源赖光叫人唤了两次,答复都是在练阴阳术。
源初月对此只是小声嘀咕,“真是别扭的人呢。”
……
夜深人静,源初月已经睡着了。从她均匀的呼吸里,也能判断她睡得很熟了。
梨子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可能是换了地方的缘故。再加上天气闷热,即使屋角搁了一盆冰,她也仍觉得热。
为了不打搅他人,她只能闭着眼默默地数绵羊。
就在她数到第四十八只的时候,外间传来清脆的“噼啪”声。就像有两块小石头碰撞在一起似得。
她啪地睁开眼睛。
什么声音?
睡前源初月嫌关上拉门闷得慌。侧间到外间的隔扇并没有完全闭合。她躺着的角度,一眼就能望见外间。
青白色的月光从帘子里照进来,就在她能看到的角度,一个白色的影子背对着她不知道做什么。随着噼啪声亮起来的是一点点火星。她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气,是打火石。
“嘻嘻嘻。”
那个白影一边打着火石一边在笑。
这种黑暗里传来的笑声,让人觉得格外诡异。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也有点急促。是谁呢,是谁要在赖光将军家放火?
脑子里胡乱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她快速结了束缚印,一旁的腰带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窜了过去。
“啪”的一声,打火石落了地。腰带抓住了那东西。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嬉笑声。从腰带束缚的东西里窜出一股黑影,快速朝外面逃去。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源初月睡得流下了口水,而外间的婢女更是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声。整个天地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清醒似得。
她想了一下,还是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间。捡起地上掉落的腰带,瞳孔惊恐地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