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织室出事了!”
就在许盈和吴轲一起看钻研雕版印刷术的工匠试印时,关春忽然来了,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就是这一句。
许盈微微抬了抬眉毛,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平静地看向关春:“出什么事了?慢慢说来。”
在许盈看来,进军丝织业只不过是他一步闲棋而已,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要紧。更何况这能出什么问题呢?管理经营、商业竞争...这些事上出现问题,解决它就好了。许盈自己也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但自忖在此时的商业环境中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关春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孩子,但再温润如玉,见识过的场面也有限。忽然遇到眼下的情况也是有些焦急的,所以下面的人一禀报,他就过来和许盈商议了。许盈这样镇定,倒是让他蹙紧的眉头松了下来。
在许盈身边越久就越容易对他有一种盲目信任,这里面甚至没有特殊原因...只不过许盈从小到大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那样让别人信服。无论是什么,好像许盈决定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功课也好、经营庄园也罢——许盈常有惊人之举,不过时间长了,大家适应了他总是做到那些别人轻易做不到的事,所以不以为奇了。
这一点大概许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奇迹就是奇迹,难做到的事就是难做到的事!身边的人或许会因为这些事常常发生而‘习惯’,可事实却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当许盈表现出‘这把稳住,不慌’的样子时,其他人很快就会镇定下来。这也是另类的‘人的名、树的影’了,过往的成功不足以说明现在也会成功,但确实能够给人以信心。
镇定下来的关春开始解释发生了什么。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只不过是东塘庄园大力收购生丝的举动动了别人的蛋糕,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州的丝织巨头胡氏。当胡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开始学许盈的‘生丝定金’了。
如果这是一个商业规则完备的、有秩序的时代,那倒是不用担心,反正东塘庄园已经和许多养蚕户订立契约了,至少暂时不用忧虑。而以后,到时候和胡氏一起争取养蚕户
就是了,名堂正道的商业竞争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这个时代钱依旧很重要,但绝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商业智慧在商业竞争中也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真正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权力!
至少在江州这一块,胡氏这样的地方豪强比许盈更有‘权力’。
单个养蚕户或许会因为条件更加优越选择和许盈订立契约,卖生丝给他。但对这些养蚕户影响很大的族长、士绅却会毫不犹豫地倒向在地方影响力很大的胡氏,这些人就相当于意见领袖,大多数养蚕户无论是从内心倾向,还是现实情况出发,都只能跟着他们走。
不跟着意见领袖走,在这个人身依附极为常见的时代是很危险的!
胡氏开始给生丝下定金,养蚕户不出所料地很快倒向了胡氏。别说是之后的生丝了,就算是契约已经定下、但还没有交割的生丝,他们都打算毁约!一些养蚕户的代表,就是族长、士绅那些人,已经上门来还定金了。
“已订立契约,怎好随意毁约?”关春办事能力是很不错的,但他从小读圣贤书长大,就算是少年时经历过颠沛流离,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性,依旧对于道义之类有自己的朴素认知和坚持。
这种随意毁掉承诺之事,在他看来真的是太过分了。
“唔...”相比起关春的义愤填膺,许盈倒是不觉得意外。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读圣贤书的时候,书里都是在教人怎么守规矩,但外面的世界却是在教人怎么不守规矩获得最大收益。
再者,这个世道也坏,很多时候都是不问对错,只看利弊的。
关春想到这里,眉头又蹙紧了:“毁约也就罢了,归还定金又算是怎么回事?当初契约明明说定了,若养蚕户不遵守约定,定金是要十倍归还的!如今只当是无事发生,归还定金就算了?”
许盈笑了笑:“倒是要谢谢人家,还将定金还了回来...他若是不还定金,又能如何呢?”
“怎么好不还定金,这不是...”关春觉得许盈这个设想太不现实了。就算是这些人套路脏,也不能那样啊!他知道这个时代弱肉强食,很多时候是不讲道义的,但许盈身为势族郎君,总不
能任人欺负吧!
见关春不信,许盈也不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吴轲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笑了几声,靠着一旁的柱子,双手抱臂:“有甚不好?如今这些人只肯退还定金,失口不提赔偿,不就是想着法不责众,郎主总不可能与豫章郡这许多人为敌,非要在这件事上追根究底罢!”
“既然如此,这定金不还了又如何?”吴轲的嘴角微微弯起,笑的有些玩味、有些嘲讽:“这些士绅、族长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主张如此的,他们会说这是养蚕户还不起了!理由也好找的很,就说本乡几批蚕都出了事,养蚕户都活不下去了。”
“非要索回定金,郎君难道是想逼死这些乡人?”
欠贵人的钱,还不起而破产,沦为庄园客,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