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即使是劳作的农人也成群结队回家了,此时各家炊烟袅袅,正忙着飨食。农人的飨食往往不像贵人那样早,这是因为他们消耗大,早早吃了飨食,之后又不能再吃点心,恐怕晚上会肚子饿。
再者说了,他们白天都要趁着天光做农活,也没时间为了一顿飨食中断田地里的活儿。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晚归?你大兄都回来了!”一个头上包着一块蓝布的妇人从一座农家小院里走了出来,见自家孩子牵着耕牛回家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既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这头作为家中珍贵资产的牛!
这家的房子虽然称不上好,和周围其他人家一样用的泥砖,但房顶上却是瓦片,这就比茅草屋好了不少。再加上他家还有一头私牛,显然是周围佃户中条件比较好的。
都是佃户,之所以有这种不同,是因为这家负担比较小!
顶上没有老人需要供养,父母都还能充壮劳力,而孩子们也逐渐能做活了。
大儿子去年被编入了部曲,大女儿则是在作坊里帮忙养蚕缫丝。小女儿日常在家做杂事,只有小儿子顽皮,爱到处玩儿,帮不上什么忙。但就是这样,家里的牛、柴薪,也有人负责了。
作坊里做事可比种地划算,至于部曲...别的庄园里部曲怎么样不知道,但至少在东塘庄园,部曲的待遇是很好的。不仅管饭,让他们完全脱产训练,还会发统一的衣服、粮油盐等等——没有钱,作坊里做事也没有钱。
不是许盈这个老板小气,而是商品经济崩溃的现在,用钱的反而是少数,大家已经习惯实物交换了。
发的东西就等于是‘薪水’。
“大兄回来啦?”牛还没牵回牛棚,牵牛绳就被扔在了地上,扎着总角髻的小孩儿飞快地往屋子里钻:“大哥!你回来啦!”
“这孩子...”嘴上抱怨着,做母亲的却不是真的多埋怨自己的孩子。她们一家六口是三年前来到东塘庄园做佃户的,原本是在汝南人,一路流落到南边来,一路上几多艰辛不用多说——他家已经算是幸运的了,父母年老体弱没活下来,孩子却过了这道鬼门关。
来到南边之后生活无着,只
能进庄园做庄园客。他们也是多方打听才来的东塘庄园,一来东塘庄园名声好,听人说这里的庄园客比别处日子好过。二来,东塘庄园的主人是汝南许氏的小郎君,好歹是同乡呢!
此时的人很重视乡土,地方豪强还有可能不顾名声、鱼肉乡里,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却是很注意所在郡县的声望的,往往格外照顾乡人(其实这也是因为世家大族已经过了‘原始积累’的阶段了,而地方豪强还在崛起过程中,所以免不了如此)。
流落在外、人离乡贱,投奔本乡望族人家的庄园,多少让人有些安全感。
想想逃难路上时,小儿子小女儿瘦瘦小小、几乎死过去,如今能这样顽皮好动,这对于妇人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欣慰。
嘴上抱怨着,妇人自己便牵了牛去牛棚。
另一边的小儿子已经去纠缠自家大哥了,对于小孩子来说,父亲、兄长都是用来崇拜的!特别是去做部曲的大哥,从小就力大身高,在小伙伴的哥哥们中显得格外高大可靠!如今更是做了十分难入选的部曲,他就更加崇拜了!
许盈给了部曲不错的待遇,要求方面自然也就高一些了。冲着部曲的待遇去做部曲的年轻人很多,但一半以上都会被筛选出去...而这已经是许盈放宽标准之后的结果了。不然真按照许盈的要求去选部曲,可能会选不上什么人。
比如说,他不想要夜盲的,以此时普通人的饮食结构,这一条就要淘汰掉许多人!
不过后来想想,他要让部曲保持训练,自然不会吝惜伙食供养,因饮食原因导致的夜盲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这才没有限制夜盲症患者当部曲!
部曲是完全脱产的,庄园管饭、管穿衣,还每个月发给粮油米面之类。而相应的,部曲就不可能照管家里的事了,不止不能照管,甚至一个月只有一两次机会回家,其他时候都要呆在营中过集体生活。
这在此时的部曲来说比较严格,不过既然是完全脱产的武装力量,倒也不算过分。
对于许盈来说,这些部曲大概相当于民兵...训练中的民兵过集体生活,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集体生活本来就是一种锻炼,可以让受训者逐渐学会和他
人协调,学会以教官为中心,学会服从命令。
每个月只有那么一两次机会回家探望家人、将发给的‘津贴’送到家里——他们在营中过集体生活,连日用品都是统一发给的,这些东西大多数都会拿到家里。毕竟他们都是家中壮劳力,如今不能照管家里,自然要在别处做补偿。
若不是这样有更大的‘收益’,很多人家也不会让自家孩子去做部曲
做部曲的长子十分高大,回家时将自己这个月的津贴给挑了回来,此时正拿给父亲看。
“爹,这是这个月的稻、盐,另外还发给了一些疏麻布,回头让小妹裁了做帐。南方蚊虫鼠蚁多,有了这个晚上睡觉就不怕虫子爬到身上了——这里还有一只风干的野兔、一包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