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梦儿的出身,若皇权重归正统,方为正道。
丞相当年其实是支持永王的,只是没想到永王居然疯了,所以在温玉容当上天子伴读之后,他才让温玉容小心在御前伺候,若是能说服申珏将永王长子过继到膝下,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而师浩然跟他意见相左,据他所知,师浩然更看好先帝的兄弟金陵王的长孙。
说来可怜,佟梦儿这对母子在文武百官看来,不过是沐猴衣冠,仗着先帝宠爱,才坐上了那把龙椅,没人期待他们能坐多久,只希望他们在下位之前,别扰乱了大魏江山。
……
翌日一大早,温玉容就递了折子上去,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才被允许进宫。
他被引到了申珏的寝宫,还未行礼,就听到珠帘后传来衣物摩擦声。
佟梦儿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温玉容,你来看珏儿吗?”
温玉容掀开衣袍,跪在地上,“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顿了顿,“微臣身为陛下的伴读,久不在其职,于心有愧,而近日听闻陛下身体有恙,所以才大胆递了请安折子,希望能为陛下,为太后尽一点绵薄之力。”
佟梦儿眼睛果然如丞相说是红肿的,她连妆面都未上,素着脸,形容憔悴。
“倒是个体贴孩子,知道心疼主子。你进去看看珏儿吧。”
她说到申珏的名字时,眼睛变得更红了,旁边的宫女连忙搀扶住,“太后,您今日还未吃一点东西,这身体怎么熬得住,万一陛下醒来了,您又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佟梦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宫女的手,“你说的有道理,哀家要好好的,要不然珏儿醒了怎么办?”
她被宫女扶着出去,宫殿里只剩下温玉容和一旁伺候的宫人。
温玉容起身,缓步走到珠帘后,他手顿了顿,才抬手拂开了珠帘。珠帘后,一人躺在床褥上,温玉容走近了,才看清对方。
这一看清,心中便有些骇然。
半个月前,申珏还算好好的,怎么半个月时间,对方竟变成这幅病骨支离的模样?
脸颊处是一点肉都没有,唇色更是隐隐的发青,若不是他知道申珏还活着,还会以为躺在这上面的是一具尸体。
温玉容轻轻吸了一口气,才站在床边,定神看了看对方,过了一会,他微微弯腰,轻声唤道:“陛下?”
一连唤了几声,也没见床上人有反应。
温玉容看了下珠帘外,见珠帘外影影绰绰,外面伺候的宫人应该瞧不起里面,他这才苟胆伸手探了探申珏的额头。
滚烫,仿佛一直在持续低烧。
也许对方真活不了多久了。
温玉容在心里想。
接下来的几日里,温玉容都在御前伺候,连擦身这种活,他都接了过来。佟梦儿看在眼里,眼里有了几分若有所思。
在五日后的傍晚,佟梦儿叫来了温玉容,她屏退了宫人,大殿内只余他们二人。
她端坐高位,珠翠罗绮,目光深幽,殿内未点灯,只靠窗外的夕阳照亮,所以佟梦儿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透出几分诡异。
“温玉容,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哀家实在是没法子了,珏儿现在还没醒,太医说再不醒的话……”她眨了眨眼,敛去眼中的泪意,“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了,司天监令说你的八字与陛下最配,若你能跟珏儿在一起,也许珏儿就能醒了。”
佟梦儿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温玉容已经听懂了。她要他给申珏冲喜。民间也有此事,甚不是少数。
可从未有男人给男人冲喜的。
佟梦儿从高位上走了下来,她伸手抓住了温玉容的手,眼里带着希冀,“好孩子,你帮帮哀家,帮帮陛下。”
温玉容张了张唇,却不知该怎么说。
佟梦儿见状,本想拿温家威胁,但想起申珏曾跟她说的一些话,还是忍住了。她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温玉容大骇,连忙也跪了下去,一边扶佟梦儿起来,“太后娘娘快请起,微臣实在当不起。”
佟梦儿眼神哀求地看着温玉容,“玉容,你救救他吧,你放心,此事不管成不成,哀家都欠你们温家一个大恩,你们不就是想让珏儿把永王那儿子过继过来吗?哀家允了,允了还不行吗?”
温玉容听到佟梦儿的话,才意识到佟梦儿并非是民间所传的愚妇妖后。难怪佟梦儿在申珏整日缠绵病榻之时,依旧能打理好这大魏江山。
她其实看透了很多东西,只是没有说罢了,他甚至怀疑,佟梦儿不给申珏选秀,是为了保住申珏的命。
因为一旦申珏有了子嗣,有些大臣可能会更想拥护申珏的子嗣登基,毕竟比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女人坐在上面好。
佟梦儿见温玉容还是不说话,目光转了转,突然道:“你是不是怕日后名声不好?要不这样,此事我们办得隐秘,除了必要的人,谁都不知,可好?若珏儿康复,你日后想成亲,都由你。若珏儿驾……驾崩,此事也绝不外传,没有人会知道,你就是是风风光光的状元郎,你到时候想要什么官职,哀家都许了。”
温玉容沉默良久,终是微微低下了头,说:“一切听太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