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等到天明, 但晏行昱身体太过虚弱,硬生生睡到了巳时才艰难醒过来。
外面依然下着雨,晏行昱抱着荆寒章的衣衫坐在榻上呆呆看了窗外好久, 道:“阿满。”
阿满浑身都是雨水,飞快跑了进来,匆匆道:“公子,晏统领刚刚将七殿下救回来了, 人没事。”
晏行昱有些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掀开被子下榻。
阿满见他穿着厚厚的衣袍,似乎要出门, 忙拦住他:“您……殿下吩咐,不让您过去。”
晏行昱瞳孔缩了一瞬, 他现在看起来极其虚弱, 好像把所有情绪都强行压在心底,不泄露分毫, 生怕那一丁点情绪都让自己犯了心疾。
他轻声问:“殿下受伤了?”
阿满讷讷道:“是。”
荆寒章浑身上下都是跌跌撞撞在山间撞到的淤青,还有刺客射中的箭伤和擦伤,这些都不算太重,唯一严重的是他后脑的撞伤。
被晏统领从深山背回来时, 荆寒章呼吸已经极其微弱了,不知是不是周围的吵杂声将他唤回,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对晏沉晰道。
“别让他过来。”
这句话没头没尾, 但晏沉晰却听懂了。
这个他,指的是晏行昱。
都这个时候了,荆寒章还记得晏行昱怕血,也不想让他见到自己这副浑身鲜血的模样。
只留下这句话,荆寒章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皇帝得到消息受到了惊吓, 险些一脚踩空摔倒地上,被安平一把扶住了。
“快、快让……”皇帝哆嗦着抓着安平的手,慌张地吩咐道,“让太医去看看。”
太医带着药箱飞快赶过去,扫见荆寒章的惨状也吓得不轻,忙挥开人进去施救。
阿满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说七殿下已经开始吐血说胡话了。
阿满根本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和晏行昱一一说了,本以为晏行昱会急疯了冲去看荆寒章,但没想到晏行昱看起来却极其冷静。
“他不让我去。”晏行昱呢喃着重复这句话,按着胸口坐回榻上。
他伸手将床榻上荆寒章的外袍抱在怀里蹭了蹭,喃喃道:“那我就不去。我很听话。”
阿满见到晏行昱这副模样,越来越觉得惊恐。
晏行昱看着极其正常,但就是因为正常才会让了解他的阿满觉得毛骨悚然。
平日里连苦药都不想让荆寒章喝的晏行昱,在知道七殿下重伤竟然会这么冷静。
阿满打了个寒战,不敢多说其他的,怯怯开口道:“公子,红妆也回来了。”
晏行昱一边抱着外袍一边随口道:“嗯,让她进来。”
很快,一身黑衣的红妆快步而来,手中还抱着一样东西。
晏行昱无意中扫了一眼,立刻起身。
那是荆寒章的衣裳。
红妆单膝点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晏行昱,道:“公子,这是七殿下寻到的佛生根。”
晏行昱往前探的手猛地一颤,他僵在原地,呆呆看着那带血的衣裳,半晌才小声道:“他……去深山是因为佛生根啊?”
红妆:“是。”
晏行昱手指发抖地将那包裹成一团的衣裳接过来,轻轻把混合着血和泥水的外袍一点点打开,露出里面还带着泥土的佛生根。
晏行昱仿佛是呆了,看着那鲜活的佛生根,突然发了狠,竟然抬手将他求了多年的药直接扔到地上。
裹着泥水的佛生根凌乱滚做一团。
阿满直接跪了下去,胆战心惊道:“公子!”
红妆颔首,一言不发。
晏行昱扔完后就后悔了,这是荆寒章拼着重伤为他寻到的救命药,他怎么能直接摔了?
晏行昱如梦初醒,忙跪下来将地上的佛生根捡起来,如玉的手指上沾满了血和泥。
整个内室一阵死寂,只有晏行昱艰难的呼吸声。
等到他将佛生根的泥土包好,那鲜活的药草已经蔫哒哒的了,晏行昱跪坐在地上许久,怔然看向红妆:“你就是以这副样子见的他?”
红妆——封青龄道:“没有易容,殿下一眼就认出了我。”
晏行昱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帝那是什么反应?”
阿满忙道:“陛下受了惊,知晓七殿下重伤龙颜震怒,正在下令去追查刺客。”
晏行昱双眸呆滞,抱着佛生根也不怕弄脏了衣衫,他轻声道:“给他。”
封青龄蹙眉:“现在?您不是要归京后才……”
“现在就给他。”晏行昱说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便抱着佛生根轻轻欺身,又开始哼那哄孩子似的歌。
阿满和封青龄面面相觑,正要领命离开,将佛生根放在桌案花瓶里的晏行昱突然道:“先让他来见我。”
知道荆寒章受伤对晏行昱影响多大,封青龄立刻伏地:“公子恕罪。”
晏行昱没应她这句话,将荆寒章的外袍抱在怀里,仿佛魔怔似的呆呆看着虚空。
封青龄无法,只好领命称是。
整个猎宫都因为荆寒章的重伤乱成一团,连守卫都有些松散,雨幕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墙上掠过,身形轻缓地潜入了晏行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