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似无瞟了弥生一眼,“就这两天了,回头就让黄门拟旨。你是兄长,长幼有序,定要先办你们的事才好。他们的婚期定在六月初六,隔开一阵子,我也好盘得过手脚来。”
弥生咯噔了下,恍惚觉得一大盆冰水兜头浇下来,人惘惘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抽光了丝的茧子,只剩下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干硬的尸身。夫子要娶王家女郎了,和她的婚期一前一后不过错开十几天,往后便物是人非事事休。如果没有牵搭倒好了,可惜免不了还有见面的时候,届时怎么处呢?
皇后一口一个佳儿佳妇赞得起劲,吩咐底下准备起来要留他们在宫里用饭。普通人家的情理也是这样,所以断没有推辞的道理。为了表示热络不分食案,酒菜摆在楠木月牙桌上,团团坐下来,居然像民间家宴一样。
弥生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所幸令仪也来了,天南地北的打岔分分心还好些。不过她开口闭口叫阿嫂,着实让她尴尬不已。
慕容珩的快活自不必说,然而文弱的人,从来都是含蓄的。弥生发现了他的一个爱好,据说闲暇时喜欢在家里孵豆芽。五六个藤萝并排放着,把前一晚泡好的豆子捞出来,上面铺上湿草。间或拿到日头底下小晒一会儿再搬进屋喷水,如此隔一晚就能发芽。她听着不由苦笑,她以后可算有事做了,可以跟他学徒打下手,一起在家里盯着篮子发呆。
终于熬到宴毕,辞了皇后出宫来,慕容珩送她回乐陵王府。真是个不善套近乎的人,明明四月的天那么暖和,他却还问她冷不冷。她抬起眼看他,“我才听皇后殿下说,你五更上朝从来不用早点,可是么?”
他愣了愣,脸上有些挂不住,“母亲怎么这个都同你说……有时起得晚了来不及,就不吃了。”
来不及可以随身携带,竟连两个截饼都吃不上么?他怕难为情,其实她知道王氏当家,府里家奴欺主,谁也不拿这郎主当回事。难怪晋阳王府上姬妾说王氏叫他饿肚子,她想想莫名心酸。人善被人欺,若是自己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这辈子也忒苦了些。
“往后早朝不能空腹,这阵子让底下人尽心,等我过了府,你的吃穿我来料理。”
他看过来,惊骇得有点发呆。弥生叹了口气,活像大人吩咐孩子。这样的相处之道真让人百感交集。
他送她到门上,才相处半天,但已然很有一种依依惜别的伤感。下辇的时候来接应,抬臂搀扶她,借机拽住了她的手。其实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大邺如今的民风不那么保守,有一星半点肢体的接触稀松平常。可是弥生认为受了冒犯,简直要生气。他是个敏感的人,在她发作前惶恐的放开了。她一口气推到喉咙口又咽了回去,他这模样可怜巴巴,她要责怪他,总归也硬不下心肠来。
他站在檐角灯笼投射下来的光影里,依旧是清风明月的微笑,“你进去吧,我看着你。”
弥生上了台阶回头望他,琢磨着至少应该有句道别的话。无奈实在词穷,脚下稍一顿,终究还是进了大门里。
侯门的婆子挑着灯笼送她回卬否,她踏进园子才晓得累。扭着脖子进门,屋里燃着灯,却没见到皓月和皎月。她也不甚在意,横竖自己洗漱了就上床歇着的。绕过帷幔进里间,突然停住了步子——
屋里有人,淡淡的药香弥漫。她一颗心杳然坠下来,是他,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她蹙眉站着,很不是滋味。放轻了动作撩起幔子看,也不知他等了多久,这会儿一手扶着药吊子,正伏在案上写方子。
她鼻子发酸,强忍着泪做出冷漠的姿态来,挪了两步到灯下,淡声道,“这个时辰了,夫子怎么还在我屋里?”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