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忧虑,嫉妒的烦恼,
爱情的威力和痛苦里面
可贵的部分, 我都得不到,
只得到锁链。”
念完这段诗句, 眼前的少年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然后看了一眼旁边始终沉默的男人, 在得到男人的点头示意以后, 他转身离开了, 对身后的人、还有这间黑暗又恐怖的屋子,没有半分留恋与担忧。
薛清念的诗, 祁煜旸从来没有读过,但在回忆起这段记忆的时候,祁煜旸突然就想起来,这是拜伦的诗,也是拜伦生前的最后一首诗, 是他的绝笔。
祁煜旸睁开眼, 周围的环境又恢复成了温暖明亮的现实空间。
程然安静的坐在一边,看到祁煜旸行了,他抬起头:“这回想起了多少?”
祁煜旸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他低低的回答:“第五天的时候, 薛清拿着一本诗集, 隔一段时间, 就给我念一段诗选,我感觉他念了很长时间,但实际上,他只念了两首。”
“这很正常,在其他感官都被封闭,只有神经和听觉还在工作的时候,时间会被大脑本能的无限拉长。”
祁煜旸坐起来,他揉了揉眉心,半天以后,才抬起头看向程然:“为什么我回忆起来的内容都这么清晰。”
祁煜旸可以精确的分辨这些回忆发生在什么时候,甚至连薛清和薛兴凡的神情都记得一清二楚,按理说已经过去了六年,就算这些回忆是被封存起来的,也该褪色了。
程然垂头记录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怎么都忘不掉。
也正因为太痛苦了,才会在操控祁煜旸上获得这么好的效果。
祁煜旸没有再回答什么,他站起来想要离开,程然啪的一下合起记录本,然后也站起身来:“等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祁煜旸停下脚步,无声的看向程然。
池照以为祁煜旸现在还在慢慢的恢复,只是想起了七七八八的细节,却没把所有脉络全部串联起来,实际上,祁煜旸现在没想起来的已经很少很少了。原本的治疗进程里,程然摸索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他是被催眠了,而这一次,在祁煜旸主动找上程然的时候,他就已经告知了对方,自己是被薛兴凡绑架了,如果大脑里被打下了什么烙印,那也是薛兴凡干的。
身为医生,程然必须为祁煜旸保守秘密,而且不能干涉祁煜旸的决定,所以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什么都没做,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直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问出关于薛清的问题。
“你不想报复薛清的原因……”程然问的很慢,他看着祁煜旸的瞳孔,试图从祁煜旸平静的表面下挖掘出一些被他极力隐藏的东西,“薛清知道吗?”
又是一个尖锐无比的问题,每一次程然的提问,都能一阵见血的问到最关键的地方。
从再次要求治疗开始,祁煜旸就一直很平静,每一次回忆起那些痛苦的细节,他最多只是有些无法适应,即使这样,他也会逼着自己适应,等到适应好了,他才会走出这里,回到薛清的身边。
明明从祁煜旸提供的信息中看,他是受害者,薛清才是深藏不露的施害者,可是受害者却在这里百般隐忍,哪怕催眠已经解除,他不会再对薛清产生依赖心理了,可他还是不想伤害薛清,甚至一心一意的为薛清考虑。
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感叹一声“真不愧是个情种”,但程然没有那么好骗。
当了那么多年的心理医生,接触过那么多的案例和病人,程然唯一的心得就是,不要相信自己听到的,也不要相信自己看到的,能把人逼疯、逼到精神得病的原因,远比他表面看起来深邃、复杂的多。
办公室变得比刚才还安静,已经到了鸦雀无声的地步,过了几秒,祁煜旸动了,他向程然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半米,祁煜旸平静的看着程然:“你只要知道,我对他的感觉从来都没变过,就行了。”
此时的祁煜旸看起来非常危险,他的眼神太具有威胁性,程然本能的就想逃离,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程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又听祁煜旸说道:“程医生,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也请你保护好我的隐私,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一个字。任何一个有可能让薛清离开我的因素……”
祁煜旸微微沉下脸色,说出的话一字一顿:“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说完,祁煜旸转身离开,程然不想惹麻烦,可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张了张口,最终,他还是对门口喊道:“有些事,你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祁煜旸的手放在门把上,他停顿的时间太短,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很快,他就拧开了门,抬脚走出去了。
在他离开以后,程然重重的把记录本摔到桌面上,然后郁闷地坐回到办公椅上。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门生意,现在可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要倒大霉了。虽然祁煜旸刚才说的是如果他敢泄露出去,他才不会放过他,但程然有种直觉,以祁煜旸的多疑性格,不用等他泄露出去,他就会被祁煜旸赶出这个城市,说不定还要被赶出这个国家。
……这都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