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有时候, 柳余觉得自己是有一腔做烈士的孤勇的：

过去给她的烙印，每一处都坚-挺地长在她的身上。

她从前做惯了被人践踏的小草，就不愿意再在地面生长, 而是一路挣扎着往上，往更高处去，高到再也没有人能轻蔑她、践踏她――

可偶尔, 也会像现在这样, 生出一丝胆怯。

……要继续吗？

面对这样高高在上的、几乎无法逾越的存在，当她所有的愚弄和欺骗被揭穿, 她面对的, 又是怎样的怒火？

背叛。

从来就没有过忠诚, 何来的背叛。

可她找不到其他出路：也许有，也早早被她堵死了。

“盖亚……”

柳余失神地道。

而美貌的少年已经走过她, 站在了走廊的边界：

“……贝莉娅，不走吗？”

他朝她转过身来。

“哦，哦, 走的。”

柳余连忙摒弃多余的情绪 ，笑着跟了上去：“……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盖亚，就像我永远不会背叛光明……”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即将经过一处僻静的偏殿时, 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贝莉娅姐姐，莱斯利先生，请等一等, 请等一等……”

“娜……塔西？”

柳余转过头：她来做什么？

盖亚也停了下来。

娜塔西气喘吁吁地跑来, 手肘撑着膝盖：

“贝莉娅姐姐，莱斯利先生, 你们、你们走得太快了……”

“……所以，你现在来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妹妹。”

娜塔西手足无措地站在贝莉娅姐姐面前，每当看到她失去的那一臂，就愧疚得恨不得钻进洞里去：“对、对不起，贝莉娅姐姐，我昨天就应该去看您的……可我不敢，我太难过太愧疚了……我无法面对您……”

“我问的，是你现在有什么事。”

柳余不耐地道。

“……我刚才看见莱斯利先生受伤了，所以才想来问一问，”娜塔西手指搅在一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 ……还好吗？”

“如你所见，不太好。”

柳余嘴角勾了勾，“尤其是看到罪魁祸首活蹦乱跳、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就更不好了。至于歉意……娜塔西，你刚才没站出来，现在再来问好……”

“这没有任何意义 。”

她不想让盖亚对娜塔西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于是说话就毫不客气。

娜塔西的脸“唰得”红了，她觉得这一刻，自己在贝莉娅姐姐面前一下子无限小，小得看不见了。

愧疚和难堪笼罩着她：

“对不起，贝莉娅姐姐……我那时没有勇气 ……”

“所以，现在也不需要勇气。”

柳余拽着盖亚要走，却被叫住了。

“我来，是想提、提醒你们小心，玛丽公主他们想要捉弄你们――”

柳余打断她：

“――我想，这不是一个秘密。”

“还有，我以为你起码会被惩戒一阵。”

她道。

娜塔西愧疚地垂下了她：

“……因为您和莱斯利先生的事，我的事被耽搁了，明天我会亲自去找马兰大人，让他惩罚我……贝莉娅姐姐，抱歉，我并非有意……”

“娜塔西――”

柳余并不愿多说，只道，“道歉没有任何力量，包括事后的关心。”

“所以，再见吧。”

“贝莉娅姐姐……”

“请离我远一些，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的话。”

柳余丝毫不留情面地道。

“可――”

“――抱歉，我想我该走了。”

金发少女略一颔首，像只猫一样傲慢地牵着灰发少年的手走了。

娜塔西怔怔地看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什么，沮丧地垂下头，往回去了。

而另一边。

“盖亚，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太友善？”

“贝莉娅，我有没有说过，每次对上你的妹妹时，你总是显得……像一只暴躁的羚羊。”

“喂。”少女拉长声音，“羚羊？盖亚，你看不见，不然 ，你就知道，我是多漂亮的一只羚羊 。“

少年不置可否。

“所以，你会介意这只羚羊晚上约你一起看星星吗？她有点寂寞。”

“星星？可我是个――”

少年的嘴巴被捂住了。

“――别总说自己是瞎子。”热气喷到自己的掌心，少女嘟囔着嘴，“我不爱听。”

“而且，你可以在那给我继续雕像。就――伯纳湖边，我们找个角落坐着，夜晚会有萤火虫。”

盖亚答应了。

柳余看了看天，还很蓝很亮，可她却忍不住期待起夜晚。

梯子都已经递过去了。

玛丽公主，还有虔诚的光明信徒们……

请别让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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