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论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应当是在北边的一座望星楼,听闻那里是专修神术“预术”之人最爱呆的地方——
地势最高,风景最好,夜晚可以在高台上看星辰排布。
她绕了一大圈,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到望星楼。
几位预术司长们看到她就是一笑,朝她招手:
“嘿,亲爱的安琪儿,一起来这看日出!”
柳余目光扫过楼台,没看到人,摇头:“不了,我找人。”
她转身就走。
下去的阶梯很长,摘星楼离地几乎百米,她穿了双高跟鞋,等重新走到地面,额头已经沁出了汗。
她看了眼脚后跟,有些磨红了。
继续往前。
教学楼。
马场。
图书馆。
最后,才是伯纳湖。
这时,她几乎将整个光明学院逛了个遍。伯纳湖从一开始就经过,此时再去,是要过堤去食舍,她不打算找了。
课堂上再见也一样。
脚后跟大约是磨出了血,天际一抹“鸭蛋黄”开始冉冉升起,大地开始复苏。
柳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微喘的呼吸在一瞬间拉紧,又平复。
伯纳湖边凉亭里,站着两人。
女孩的纯白棉布裙被风吹起,裙摆擦过男人白色的绸裤,她们并肩而立,绿柳微荡,朝霞灿灿,柔和的阳光铺在他们身上,像是融入了这一片水色湖光里。
温柔而隽永。
娜塔西和盖亚。
柳余的眼睛像是被这骤然而起的阳光刺痛——
她眨了眨,眨去被这强光刺激出的生理性盐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裙摆,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过去。
那边盖亚不知道说了什么,娜塔西竟然掩嘴笑了起来,她踮起脚尖,似乎替他将被吹乱的头发整理好。
“娜塔西。”
柳余叫了一声。
她有种被冒犯的不快,大约就像是领地被侵犯的狩猎本能。
这不快行诸于外,就是声音的凛冽和紧绷。
娜塔西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手,脸转过来时白得可怕:
“贝莉娅……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
娜塔西被她的目光扫得缩了缩脖子,可很快又认为自己不该气弱。
她也是来看日出的。
“正好在这遇到莱斯利先生,就一起看日出了。”
“很巧啊,听起来。”
娜塔西不疑有他地点头:
“是啊,真的很巧。”
“……我清晨出门,先去看了花园里的噗噗树,在那遇见莱斯利先生在给噗噗树施展神术,啊好厉害,一下噗噗树就精神了。……我先走,不一会儿又在马铃路见到了莱斯利先生……回去换了围裙,来伯纳河看日出,没想到也遇见了莱斯利先生……真的很幸运。”
柳余:……
她瞥了眼磨出血来的后跟,突然间十分透彻地理解了那些将不适合的脚硬塞入水晶鞋的继姐们。
她求一而不得,踩着磨破的脚,找了这么久,只在最终才找到——
而这人却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得了。
娜塔西的笑越纯洁善良,她就越想捏着她的下颔骨,敲碎那抹天真。
凭什么呢?
我天生就该命不好吗。
她问自己。
柳余承认,按照属性看,她确确实实是个恶毒大反派,且没得救了。
“让让。”
柳余不客气地插入两人。
娜塔西被她挤到了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睛又红得跟兔子似的。
柳余视若无睹地转过头,当面对盖亚时,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
“盖亚,你怎么不等我?”
“等你?为什么?”
盖亚是真的好奇。
“不为什么,我喜欢。”柳余看不出他神情,又道,“好朋友当然要共进退啊。”
几句话间,她已经将刚才偶然泛上来的矫情给从心底彻彻底底撇去了。
对她来说,伤春悲秋、自怨自艾都毫无意义。
“抱歉。”
盖亚并不知在短短一瞬间,身边这位好朋友的心境起伏。他摇头,“我想,每对好朋友都应该有不同的相处模式,对吗?”
“好吧,”柳余耸了耸肩,“那换我每天来等你。”
“贝莉娅——”
盖亚不赞同地叫她。
柳余却已经微微笑了起来。
“盖亚,”她柔柔的,又透着股娇蛮的,“你阻止不了我。”
“好吧,”盖亚深深叹了口气,“换我等你。”
“那去吃早饭,我饿了。”
她无比自然地牵起盖亚的手,在娜塔西越见苍白的脸色里眨了眨眼睛,“娜塔西妹妹,二人世界,注意回避。”
“可、可莱斯利先生说,姐姐和他不是情人——”
娜塔西脱口而出。
“你和她谈得很深入嘛。”
柳余朝盖亚半嗔半怪地说了一句。
“伦纳德小姐问了。”
当然,这在盖亚的性格来看,是非常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