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队……”
“江支队长!”朦胧中有人在高声喊他:“快醒醒!快!”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或者更长,江停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视线无法聚焦,模糊涣散的目光投在半空中,只看到大片阴灰空白的天穹。大概又过了很久,千万根针刺般的痛觉终于回到这具身体,五脏六腑都紧绞着缩成一团。
就在那剧痛中,他恍惚听见有人不停念叨:“……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我知道你一定没放弃……”
江停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微微转过头,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他昏倒在城郊平原上的一处灌木丛间,离警车包围的着火现场已经很远了。一名穿深蓝制服、白色衬衣的干瘦老头半跪在身侧,白发在寒风中簌簌发颤,面容通红急切,不住激动地说着什么。
“幸亏你没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江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终于迟钝地认出了他是谁——恭州前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岳广平。
“别动,别动,你受太多伤了。我已经打电话给你那个叫杨媚的联络人,通知她过来这里接上你。不会有事了,先好好养伤,只要活着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没有了……”
岳广平顿住:“什么?”
江停躺在地上,仰望着苍穹,眼神绝望空白,说:“铆钉死了。”
岳广平全身剧震:“你说什么?!”
“我失败了,毒品交易在生态园,我的队员都死在了塑料厂……我失败了。”江停颤抖着手,紧紧捂住浑然不似活人的脸,一遍遍神经质的重复从掌心里传出来:“根本没有什么从长计议,我的队友都死了,铆钉也被我杀了,他们再也没有从长计议了……”
岳广平捂住嘴,半晌重重抹了把脸,一字一顿说:“但你还活着!”
江停面色茫然。
岳广平咬着牙道:“只要活着,就能报仇!”
他起身把江停扛起来,虽然前副市长年纪已经大了,但这时候的江停根本没多少分量,不费什么劲就被扶到了一块较为平滑的岩石边。
“我是营救行动的监督人,不能离开现场太久,必须要回去了。”岳广平让他靠着石头坐下,冷静地叮嘱:“待会杨媚过来接你去我们之前一直见面的那个安全屋,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转移。安全屋还记得吗?你记得地址和密码对吧?”
江停耳朵轰轰震响,精神极不稳定,仓促点了点头。
“对1009塑料厂爆炸案的调查专案组级别非常高,连我都处在全天候监视中,估计未来一周内都没法随时联络外界。你先把伤养好,七天后我联系你,我们还是在安全屋见面。”
岳广平起身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踌躇了片刻,才慢慢地道:“我最近在调查另外一件事,已经差不多有眉目了……”
江停昏昏沉沉,状态极差。
“等拿到确定的结果后再告诉你。”岳广平咬咬牙,低声说:“一定要坚持下去,等我联系。”
岳广平快步走远,荒野远处黑烟滚滚,那是消防队扑灭了被汽油点燃的废弃宅院,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铆钉的尸体和江停的枪。
而更远的地方,接到通知的杨媚正迅速赶来,准备把江停接到安全的地方养伤——
广袤天幕之下,乌云堆积翻滚,一切阴谋构陷和走投无路的陷阱,都在此刻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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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套房内。
“——岳广平在调查什么?”严峫坐在沙发上,敏锐地皱起了眉:“为什么说是‘另外’,难道你们之前在调查别的?”
江停站在落地窗前,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见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的‘另外’具体指什么事,他没来得及告诉我就死了。但在那之前,我们两人一直在恭州市局内进行追踪调查,希望能在打掉黑桃K的同时,把内部的钉子也揪出来。”
严峫意外道:“你们两人?”
“……”江停似乎苦笑了下:“对。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铆钉在1009塑料厂缉毒行动之前就暴露了吗?”
严峫紧盯着他。
“铆钉暴露了,是谁出卖的?这个人必定在恭州系统内,而且位置相当的高。结合之前针对黑桃K的围剿总是失败这一点,我猜测高层有人是黑桃K的内应,但我不确定到底是谁。”
“——你知道这种感觉是很可怕的,叛徒就在身边,你却不知道他是谁,可能是你最敬仰的前辈,也可能是你最亲密的搭档。人来人往,鬼影憧憧,它在暗处窥伺你,你却无法抓住这只披着人皮的鬼。”
江停吸了口气,说:“当时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因为1009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我想临时修改行动计划,必须找一个完全清白、可以信任的领导来作依仗,经过再三考虑后,我选择了岳广平。”
严峫问:“为什么是他?”
“这个原因是分两方面的。”江停解释道:“第一,他是一直关照我提拔我的直属上司,我对他了解最多;第二,他是恭州副市长、公安厅级别局长,恭州警号000001的大领导,我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