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拿她当宝贝看待的,哪里舍得她受这种罪,一时心疼得不行,犹豫了一下,就要推门出去。
就是个熬药而已,她来做就是了,她是娘,当娘的替闺女做了这是应该的。
谁知道她刚迈步,顾卫东就拦住了她:“你别去,让福宝干吧。”
刘桂枝停下脚步,用无法相信的目光看着顾卫东。
她是一个生在旧社会的女人,虽然长在红旗下,但是她娘那种女人以男人为天,凡事都要听男人话的思想对她来说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结婚十年,她从来没有质疑过顾卫东。
从来都是顾卫东说啥就是啥,但是现在,平生第一次,她用质疑的目光望着顾卫东。
他怎么可以这样,福宝就算不懂事做错了事,但是她还小,怎么可以做错了事就让她干这种活,这么大热的天,大人干这种活都难受得厉害,怎么忍心让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去熬药呢?
顾卫东轻叹了口气,拍了拍炕沿:“你坐过来,我和你细说这件事。”
刘桂枝看看外头的小福宝,心疼地收回了目光,走到了炕沿,听顾卫东说。
顾卫东知道自己哑巴媳妇的心思,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心思掏出来:“其实这次我摔坏了腿,也是个机会。”
机会?啥机会?
刘桂枝有些懵,摔了腿还能是个机会。
顾卫东却想得更深更远。
他本来就是四兄弟中最机灵最有想法的那个,现在他去了一趟市里,开阔了眼界,整个人的想法就变了,再加上和那些城里来的知青接触,了解到了很多东西,他更不甘心于现在的生活。
当一个人跳脱出他原来的环境去审视自己的位置时,往往就能获得以前完全没有的一些感悟,而顾卫东的感悟甚至于包括对亲情对兄弟之情的。
超脱了顾家老四这个位置这个身份,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爹娘和哥哥嫂子的想法。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是。
“咱们这一大家子搅和在一起,根本没法做事。咱娘虽然说要分家,但是这不是一下子能分的事,根本分不开,大嫂性子急烈,如果真要分家,她得沾便宜,二嫂倒是个好说话的,但是三嫂是个会算计的,分家她也得占便宜,不占便宜她就觉得吃亏了。”
所以这个家不好分,分家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
刘桂枝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自己男人。
顾卫东继续说:“这次我摔了腿,不能下地上工了,大嫂和三嫂肯定心里不平,看不惯,觉得吃亏了,这样如果提出来分家,她们为了撇清我这个祸害,就不会太过斤斤计较,这样分家就顺利了。”
可,可这和福宝有什么关系?
顾卫东叹了口气:“之前大家都说福宝会给咱家带来好处,她们虽然未必全信,但多少有那么个意思,所以她们不甘心分家的,不会轻易分家,总是想捞了好处再分。现在她们可能信了外面的传言,认为是福宝带衰了我,我才腿受伤,暂时先让她们这么以为,等过两天分了家,咱再好好地疼福宝。”
刘桂枝听着这些主意都惊到了。
她没想过这么多,分家不分家,她也并不是太有所谓。
但是顾卫东分家的想法显然是很强烈。
她默了很久后,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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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顾卫东所预料的,沈红英和刘招娣连着几天过来四房,试探着问起顾卫东的伤势,当看到顾卫东动弹一下腿就哎呦哎呦疼得额头掉黄豆大汗珠子的时候,她们面面相觑。
看来老四受伤得不轻,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可一百天后呢,一百天她们可以管他吃饭,一百天后,他这腿能长好吗?可别落个残疾,一瘸一瘸的,到时候怕是干不了重活了。
在盘算清楚这个念头后,沈红英和刘招娣开始试图联合牛三妮,去找苗秀菊说分家的事。
牛三妮:“分家?分啥家?咱娘不是早就盘算好了,说明年开春盖新房子就分家吗?”
沈红英和刘招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牛三妮:“行,你不去说,我们去说!”
于是这一天,当苗秀菊正甩着刚刚晾干的老粗布床单的时候,她一回头,就见两个媳妇缩头缩脑地走过来,眼珠子滴溜溜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她心里明白。
知道这两个儿媳妇打得什么算盘,当下若无其事地说:“啥事,说吧。”
早等着她们开口了。
沈红英和刘招娣是打定了主意说要分家的,可是话到临头,看到了苗秀菊,顿时有些被吓回去了。
但是想想老四现在腿成那样了,福宝这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到时候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说顾家招了个丧门星怎么办?
于是刘招娣给沈红英使个眼色,然后慢腾腾地说:“大嫂,你是当嫂子的,我凡事都听你的,你说吧。”
沈红英想想也是,就干脆一股脑地对苗秀菊说:“娘,我们是想和你商量个事。”
苗秀菊拍打着自己的床单,又利索地叠起来,淡淡地说:“啥事儿啊,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