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美意确实舍不得这个孩子, 但是凭着她自己,她不敢留。
因为她需要帮手。
但是,如今唯一一个肯定会帮她的人都退却了, 她哪里还敢留?
当即接过丫鬟手中已经微温的药,一仰脖子, 喝了个干净。然后负气一般, 将碗放在了丫鬟端着的托盘上,眼泪已扑簌簌落下:“美茹, 你太狠了。”
“这跟我有何关系?”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药是你自己喝的。”
事实上,如果康美意想暗自离开这里, 求她帮忙,楚云梨或许还会高看其一眼。
结果,这头舍不得,那头也放不下, 处处需要人迁就。说实话,像康美意这样的人,就该留在京城, 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如此, 纠结归纠结, 也不会伤害了谁。
可她偏偏要做这和亲公主, 跑到这里来之后瞻前顾后, 什么都办不好。
不到一刻钟, 康美意面色煞白, 脸上除了眼泪之外, 额头上冒起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她捂着肚子,痛得直吸气。
丫鬟过来扶她, 她捂着肚子,哭着道: “我……我动不了……”
楚云梨站起身:“我出去走走,你先在里歇会儿。”
她出门散心,逼着康美意喝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个孩子生下来,本身就带着原罪,此后一生也过不好。但是,总觉得心里有些堵。
沿着帐篷一路下山,她不想被人打扰,便往偏僻处走。到了半山腰后,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她戒备地回头去看,又没有发现人影。
楚云梨若有所思,接下来更是离开了帐篷,往边上的树林里走。
周围有妇人来来去去,有那胆大的还与她打招呼。楚云梨含笑致意,自己进了林子。
“姑娘。”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在身后,声音有些哑,但听得出年纪不大。
楚云梨回头去看,面前是一个着临国盔甲的官兵,眼睛熬的血红,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微微皱眉:“你一路跟着我做甚?”
官兵有些尴尬:“被您发现了吗?”他忽然跪了下去:“卑职是庄统领身边的小随平安,求姑娘救救我家统领。”
楚云梨扬眉:“他怎么了?”
若是没猜错,官兵是口中的统领应该是这一次护送和亲公主为首的将士。
康美意到了部落中后,图库兄弟俩时常凑上来献殷勤。武国对此次联姻也挺有诚意,从不让人唐突。因此,她就将那侍卫打发走了。
这些人是和亲公主的人,自然不能离开,好像在山脚独自圈出了一片地。
“他……他身受重伤,还是带着铁锈的钝器,已经发了三天高热,卑职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说到这里,一个大男人已然涕泪横流,哽咽不能言语。
再这样缺衣少药的世道,高热是很危险的。更何况这位还热了三天。不看将士本身,只同是临国人,楚云梨就该出手相助。她眼神一转,道:“临启程前,我父亲给了我一些好药,你先带我去看看。”
听到这一句,平安大喜,整了整头上方才磕头而歪掉的盔甲,忙不迭爬起身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想小跑,又想迁就身后这位大家闺秀的步伐,走得滑稽。
楚云梨并不觉得好笑,看他慌乱,脚下加快,抽空问:“这么严重,为何不告知公主?”
平安沉默了下:“说来话长。姑娘先看了我家统领,之后卑职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您。”
一大片帐篷由上而下,山脚处又有不同,临国来的将士都住在了边上的山坳中,与武国人稍微拉开了点距离。看到楚云梨过来,众人纷纷上前行礼,还有不少人在暗中交换眼色。
楚云梨一看便知,肯定是有一些康家姐妹不知道的事。
平安进的帐篷看起来和别人的没什么不同,进去之后,先是闻到了一大股药味,然后又有一股腐肉的气息直冲鼻端。楚云梨皱了皱眉,指这么轻微的动作也被一直注意着她的平安看到了。
大概是怕她嫌弃,平安急忙解释:“姑娘,这帐篷不透气,只能如此……”
楚云梨走到榻边,看到躺在那里的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眉峰凌厉,薄唇紧抿,闭着眼睛不醒人事。她摸了摸额头,入手一片滚烫,很是凶险。
“伤口呢?”
平安有些意外,他以为像这样的大家闺秀,愿意进来就已经很善良,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要看伤口。本来他是想求这姑娘寻一位部落中的大夫过来诊治来着……事到如今,谁都知道不一定救得回,一起的其他人都想放弃,他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已。
确定面前的姑娘真不介意,平安上前掀开了肩膀上的伤口。
伤口一片红肿,有些地方见骨,还在流脓,味道确实不好闻。
用生锈的钝器割伤,哪怕没伤到要害,只留下一个小口子也可能会要人性命。楚云梨看了半晌,道:“得用刀把他的腐肉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