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中菊行动力极强,说要给褚正清他们寄笋干,很快装好了一大包,挑的全是外形完整、颜色均匀的。
“我妈把褚爷爷安奶奶当亲家处了。”贺岱岳跟褚归咬耳朵,话里眼里满是笑意。
“褚爷爷安奶奶?”褚归眉毛上挑,贺岱岳立马连称爷爷奶奶。
潘中菊的心意褚归能够体会,也留意到了自己唤伯母时她的欲言又止,她在努力接纳自己成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褚归甚至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长久缺失的母爱。
但要改口,褚归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他曾经三十多年的生涯中,母亲的存在是虚无的,他从未对谁喊过那个字眼。
“没关系,妈她明白的。”贺岱岳宽慰褚归,改口与否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
褚归信写到中途,笔尖在纸上沁了一滴墨,潘中菊不识字,他犹豫片刻,盖上钢笔,拿着信纸起身:“我问问伯母有没有啥想和我奶奶他们说的。”
“好。”贺岱岳会心一笑,褚归的行动已足以表明他的意思。
潘中菊洗漱完坐堂屋擦头发,听褚归要为她代笔,惊喜得无以复加。
“你帮我向他们问个好吧,祝他们两老身体健康……如果有空,欢迎来家里做客。”潘中菊言语淳朴,却是打心底里地真诚问候。
话落到纸上不过两行,褚归添了几句前缀,潘中菊突然灵光一闪,以第三者的角度夸起了褚归。
褚归写信的手僵住,夸自己的内容他怎么好意思往上写,贺岱岳抽了他的笔和信纸坐下:“我来写。”
母子俩一个说一个写,贺岱岳的字迹铺了两页,恰恰留了半张让褚归收尾。
被他们夸得耳热,褚归草草写了结束语,将信纸折叠装进信封。
次日褚归前往公社寄信,钱玲的转正考核近两日该出结果了,他本来就有去卫生所的打算。
寄信的次数多了,因为对褚归的尊重与信任,邮电局的员工直接跳过检查的步骤盖了戳。
卫生所今日是田勇坐诊,褚归看了一圈,不见钱玲的身影,他敲敲田勇桌子:“钱玲人去哪了?”
“褚医生你什么时候来的?”田勇昨天接手了一例棘手的病症,和曾所长讨论了半天毫无头绪,到这会儿还频频因此走神。
他压根没听清褚归问的什么,待褚归重复了一遍,他才告诉褚归,钱玲放假回县城了。
“她转正考核过了吗?”褚归翻阅着田勇的病症记录,患者女,二十三岁,情绪混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田勇答了声过了,便闭上了嘴巴,以免打扰褚归。
昨天的病人症状十分奇特,他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说她疯了吧,诊断时又能正常交流;你说她没疯吧,哪有人无缘无故伤心生气的,神神叨叨地认为自己被跟踪了,害怕得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田勇纠结地扯了下胡子,一不小心痛得龇牙咧嘴,褚归放下病历本,入眼即是他扭曲的五官。
“你怎么了?”褚归神情疑惑,一个癔病,至于如此困扰吗?
田勇摆摆手,五官恢复原位:“褚医生,这病到底是咋回事啊?”
“病人呢?”一句话讲不清楚,褚归希望能亲自见病人一面。
“我叫她吃了药观察一两天,不行再来找我。”田勇缩缩脖子,褚归的表情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药似乎用错了方向。
田勇的药不行是板上钉钉的,病人不一定哪天来,褚归写了张方子,让田勇若下次见到病人,按方子重新配药。
路过的刘成听到了两人部分对话,他举了下手,得到他们的注意:“田医生、褚医生,我知道那个病人家在哪里。”
女患者是和刘成外婆同生产队的人,不过昨天陪她来看病的男人刘成没见过,田勇补充对方是患者的丈夫,所以准确而言刘成知道的是患者的娘家。
知道娘家就好办了,田勇恳切地看着褚归:“褚医生……”
田勇的心思一目了然,褚归善解人意地点了下头:“我给曾所长说一声,你在所里等消息吧。大成麻烦你帮我带个路。”
褚归向曾所长说明情况,借走了大成,此事如果他不知情便罢了,眼下了解了始末,今天不跑一趟,他于心难安。
田勇勉强算他半个徒弟,徒弟捅的篓子,他做师傅的,当然无法袖手旁观。
刘成外婆所在的大队褚归去年巡诊时去过,但仅走了一遍的路,褚归着实没记住,加上那会儿忙着巡诊,走的也不是公社直通大队的路线。
“你今年回了几次家?”褚归之前均是趁坐诊的间隙草草和刘成聊个一两句,鲜少谈及细节。大半年里,刘成的努力卫生所众人有目共睹,褚归从他们口中听到的与其相关的话皆是夸赞。
“回了两次。”刘成从元宵节起算,三月他妈妈生日一次,清明一次,“过段时间麦收,我找曾所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