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穿呢料的。”褚归最懂如何拿捏贺岱岳,他不愿意试,便直接请售货员开票包起来,“布票够么?”
“够。”知道要进供销社,贺岱岳钱票带得足足的,不至于让一件呢大衣掏空了底子。
竟然有转机!售货员迅速抽笔开票,生怕慢了一秒褚归反悔,看着钱票进了账,她不禁握紧拳头激动地锤了两下。
呢大衣划破了钱包的口子,接下来大团结水一般哗哗往外流,孙荣的鞋子、潘中菊的布,褚归还顺便把曾所长他们的年礼一道买了。
贺岱岳的钱包变瘪,化作了手里的大包小裹,阔绰的样子令路人纷纷咋舌,羡慕得险些犯了红眼病。
来时借了曾所长侄子的二八大杠,贺岱岳将部分包裹绑到车尾,其余挂在前面车把。确定挂住之后,他扶着车把一脚跨过横杠:“行了,上来吧。”
褚归抓着贺岱岳的腰跨坐在他身后,魁梧的二八大杠容纳两人的身形本应绰绰有余,但前后的空间均被包裹挤占,致使褚归前胸贴紧了贺岱岳的后背,
犹如两条重合交叠的曲线,伴着叮铃哐啷的车铃声渐渐融入远方的山脉之中。
骑自行车需要腰腹臀腿协同发力,厚棉袄之下,贺岱岳侧腰肌肉牵引着褚归的掌心。前面是段上坡,褚归扯扯贺岱岳的衣摆,唤他停车。
“我骑得动。”贺岱岳松了一边车把,拢着褚归地手牢牢环在腰上,“抓紧了。”
话音结束,贺岱岳健康的右腿猛踩踏板,脊背前倾,像头全速追逐猎物的豹,直至登顶,他迎风畅快地长呼一声,蓬勃而热烈。
贺岱岳松了刹车,任由自行车疾冲而下,褚归伸出右手捕捉飒飒流动的空气,一团团塞满他与贺岱岳曾经残缺的二十二岁灵魂。
归还了自行车,贺岱岳又借了个背篓,将买的东西一股脑装进去,这样他就能空出手牵着他的褚医生了。
骑行的薄汗未消,贺岱岳浑身热气腾腾的,尤其是手掌,褚归几乎感觉暖得发烫了:“等会儿L,我摸摸你后背湿没湿。”
贺岱岳老实站住,单肩背着背篓,褚归右手沿着脊沟往上摸,果然潮乎乎的,指尖一片湿意。
褚归埋怨贺岱岳出了汗不早说,他拢共穿了一件布衫一件棉袄,脱哪件都不行,只能掏了手帕勉强给他擦了个七成干再重新上路。
“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回来了,火车票买到了吗?”孙荣听着声出来,他今日代褚归坐诊,没去山上。
“嗯,找了人帮忙,过几天取票。”褚归翻到给孙荣买的鞋,“师兄你穿穿看合不合脚。”
“给我买的?”孙荣惊喜地接了鞋子,坐下往脚上一套,正正好,“你怎么晓得我穿啥码?”
“奶奶年年做咱们的鞋垫,你和大师兄是四十一码,二师兄脚胖,得穿四十二码。”安书兰做鞋垫时褚归常打下手,自然清楚各自的鞋码。
孙荣踩着新鞋走了几步,前脚不抵后跟不松,乐得眉开眼笑。鞋是其次,关键是褚归时时惦记他的这份心意,太叫人熨帖了。
贺岱岳被褚归赶去换衣服了,孙荣抱着新鞋好奇背篓里还有些什么。褚归一样一样拎,很快背篓见底,孙荣笑意消散:“你自己的呢?”
孙荣以为褚归钱带少了,年强人花钱多是大手大脚的。
“我没啥可买的。”褚归并非敷衍,他吃的穿的用的未曾短过,是真的想不到能买啥。
孙荣似乎不满意褚归地答案,眼底仍有些不高兴,但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了:“贺岱岳的呢大衣瞧着挺上档次的,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褚归说了个价格,孙荣浅浅吸了口凉气,一件呢大衣顶褚归两个多月的工资。孙荣下意识认为掏钱的是褚归,贺岱岳尽管挂着养殖场厂长的名头,户口在村上,按劳挣工分,兜里能有几个钱。
察觉到孙荣的情绪,褚归替贺岱岳解释了两句,衣服是他坚持买的,六年来除了部队发放,贺岱岳没正经添过新衣。呢大衣贵是贵了些,但能穿七八乃至十年,贺岱岳管着养殖场,需要件好衣裳撑场面。
“我相信他不会拘泥于困山村的。”褚归语气轻且坚定,孙荣望着他的神色,忽然失语。
困山村,困的是山,困不住人。!